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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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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用很長的時間尋找這種偏愛的根源,我只是在產生這種偏愛的環境裡發現了這個根源。我對於文學日漸增長的愛好,使我對法國書籍、這些書的作者甚至這些作者的祖國產生了深切的感情。就在法國軍隊從我眼前經過的時候,我正讀布朗多姆的《名將傳》。我那時滿腦袋都是克利松,貝亞爾,羅特萊克,哥裡尼,蒙莫朗西,特利姆耶等人物,於是我便把從我眼前走過的兵士也當做這些名將的後裔,我十分喜歡他們,因為我認為他們都是這些名將的功勳和勇敢精神的繼承者。每當一個聯隊走過,我就好象又看到了當年曾在皮埃蒙特立過赫赫戰功的那些黑旗隊。總之,我完全把從書本上得到的觀念硬加在我看到的事情上。我不斷地讀書,而這些書經常又都是法國的,這就培養了我對法國的感情,最後這種感情變成了一種任何力量也不能戰勝的盲目狂熱。後來,我在旅行的時候發現。有這種感情的並不只是我一個人,在所有的國家中,凡是愛好讀書和喜歡文學的那一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受到這種感情的影響,這種感情也就抵消了由於法國人的自高自大而引起的對法國的普遍嫌惡。法國的小說,要比法國的男人更能贏得其它國家女人的心;戲劇傑作也使年青人愛上了法國的戲劇。巴黎劇院的名聲吸引大批外國人士紛紛前來,在他們離開劇院時,還為之讚歎不已。總之,法國文學的優美情趣。使一切有頭腦的人折服,而且在那最後吃了敗仗的戰爭期間,我發現法國的作家和哲學家一直在支撐著被軍人玷污了的法國名字的榮譽。 所以,我已經是個充滿激情的法國人了,而且成了一個喜歡打聽新聞的人。我隨著一群頭腦簡單的人跑到街上等候送報人的到來,甚至比拉封丹寓言裡的那頭驢子還要蠢,因為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將要榮幸地套上一個什麼樣的主人的鞍子。當時有傳說我們就要屬法國了,薩瓦要和米蘭對換。不過應該承認,我的擔心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要是這場戰爭的結果不利於同盟國,媽媽的年金就有危險了。但是,我對我的那些好友充滿信心。這次雖然布洛勒伊元帥受到打擊,幸賴撒丁國王給予了援助,使我的這種信心才沒有落空,而撤丁王我卻從來沒有想到。 當戰爭正在意大利進行的時候,法國國內卻在歌唱。拉莫的歌劇正開始名噪一時,他那些意義晦澀、一般人不瞭解的理論著作也引起注意。我在偶然中聽到有人談他的《和聲學》,為了買到這本書,我忙了好一陣子。由於另一種意外,我病倒了。這是一種炎症,來勢猛烈但時間不長,不過需要較長的恢復期,整整一個月我都沒有出屋門。在這期間,我貪婪地讀起《和聲學》來,這本書不僅冗長,而且編寫得不好,我覺得要把它研究和理解透徹,需要很多時間。於是我就不再往這方面下工夫,我練習起音樂來,好讓我的眼睛休息一下。我當時在練習的白尼耶的合唱曲始終索繞在我的腦際。其中有四、五個曲子我都背過來了,《睡愛神》就是其中之一。雖然從那以後,我一直沒有再看過,但是我差不多還完全記得。另外一支非常好聽的克萊朗波的合唱曲《被蜜蜂螫了的愛神》,差不多也是同時學會的,現在也還記得。 此外,有一位名叫巴萊神父的年輕風琴家由瓦爾奧斯特來到這裡。他是位優秀音樂家,為人和善,彈得一手好羽管鍵琴。我和他結識以後,馬上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他是意大利的一位有名的風琴家和教士的學生。他和我談了一些他的音樂原理;我把他的理論和拉莫的理論作了比較。我的腦袋裡充滿了伴奏、諧音、和聲,對於這一切,首先需要訓練聽力。我向媽媽建議每月開一次小型音樂會,她答應了。於是我別的事情都不顧了,不分晝夜,全部精力放在這些音樂會上。實際上這類事也真夠我忙的,而且是忙得不可開交,既要挑選樂譜、邀請演奏者,還要找樂器、分配音部等等。媽媽擔任唱歌,我前面已經提過的加東神父也擔任唱歌,這位神父我在下面還要提一下;一位名叫羅舍的舞蹈教師和他的兒子拉小提琴;和我一起在土地登記處工作、以後在巴黎結了婚的皮埃蒙特音樂家卡納瓦拉大提琴;巴萊神父彈羽管鍵琴;而拿著指揮棒擔任音樂指揮的榮譽歸我。大家不難想見,這是多麼壯麗的場面啊!這雖然還比不上特雷托倫先生那裡的音樂會,但她舉行的小音樂會引起了一般信仰虔誠的人的不滿,但是對於不少正直的人說來卻是一種舒暢的娛樂。大家猜不到在這種情況下,我讓誰來作音樂會的主持人吧?一位教士,而且是一位有才能的、甚至可愛的教士,他以後的不幸使我感到十分悲痛,但是我一想起他來就想起我所過的幸福日子,所以至今我還懷念他。我所談的就是加東神父。他是方濟各會的會士,曾經和多爾當伯爵同謀在裡昂扣留了可憐的「小貓」的樂譜,這在他的一生之中不是最光彩的一頁。他是索爾朋神學院的學士,在巴黎住過很久,時常出入上流社會,與當時的撤丁王國的大使安特勒蒙侯爵來往十分密切。他身材高大,體格健美,面部豐腴,臌眼泡,黑黑的頭髮毫無修飾地鬈曲在額際;他的風度又高雅大方,又謙遜,表情坦率而優美,既沒有教士那種偽善或厚顏無恥的醜態,也沒有時髦人物那種放蕩不羈的態度,雖然他也是個時髦人物;他有正派人的那種素養,不以穿著黑袍為恥,而深自尊重,置身于上流人士之中能泰然自若。加東神父的學問雖然還夠不上博士,但是以一個交際場中的人來說,他的知識是很豐富的了。他從來不急於賣弄自己的學識,而是表現得十分適時,所以顯得更有學問。因為他經歷過長期的社交生活,喜好有趣的技藝超過真實的學問。他很有才氣,會作詩,談吐好,唱得更好,他的嗓音很美,會彈一手風琴和羽管鍵琴。其實,要使人歡迎是用不著有這麼多優點的,而當時他就是如此。但是,這絲毫沒有使他忽略本身的職務,所以,儘管他的競爭者十分嫉妒,仍然被選為他那省教區的代表,就是說,他們會裡的一個重要職位。 這位加東神父是在安特勒蒙侯爵家和媽媽認識的。他聽到我們要舉行音樂會的事,表示要參加;他參加了,並且使這個音樂會大放光彩。不久,我們就由於都愛好音樂而成了朋友;我們兩個人都酷愛音樂,但是有所不同:他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家,我不過是濫竽充數而已。我和卡納瓦,還有巴萊神父,常到他的房間去演奏音樂;節日裡有時還在他教會的音樂堂裡演奏音樂。我們常常分食他自己的一些吃食;拿一個教士來說,他很豪爽、大方,好享樂而不粗俗,這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在舉行音樂會的日子,他便在媽媽那裡吃晚飯。每逢他在媽媽家裡吃晚飯的時候,我們真是十分快活,大家隨便談天,唱幾個二重唱,我也是談笑風生的。那時的悠閒自在,我的才思也上來了,時常說些俏皮話或警句;加東神父和藹可親,媽媽更惹人喜歡,聲音和牛叫一樣的巴萊神父是大家嘲笑的對象。青年時代縱情歡笑的甜蜜時刻呀,你,離去已經多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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