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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你認為我所講的只是對自然宗教的信仰,然而奇怪的是,我們還需要有另外的信仰咧!我從什麼地方看出有這種需要呢?在按照上帝賦予我的心靈的光明和他啟發我的內心的情感而奉承上帝的時候,我怎麼會犯什麼錯誤呢?既然有實證的教義,我是否就能夠從中推論出某些純潔的道德和對人有用、對上帝增光的教義呢?沒有這種教義,從正確運用我的能力中是推論不出什麼的。為了上帝的榮耀,為了社會的幸福和我自己的利益,請告訴我,除了完成自然法則的天職以外,還有哪些天職;同時再告訴我,一種新的信仰既然不是由於我所崇奉的宗教產生的,那麼,你從這種新的信仰中可以領會到哪些道德呢?我們對上帝的深刻的觀念,完全是來自理性的。你看一看那自然的景象,聽一聽那內心的呼聲。上帝豈不是把一切都擺在我們的眼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們的良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們去判斷了嗎?還有什麼東西需要由人來告訴我們呢?由人來啟示,是一定會貶低上帝的,因為他們將把人的欲念說成是他的欲念。我認為,狹隘的教義不僅不能闡明偉大的存在的觀念,反而把這種觀念弄得漆黑一團;不僅不使它們高貴,反而使它們遭到毀傷;不僅給上帝蒙上了許多不可思議的神秘,而且還製造了無數荒謬的矛盾,使人變得十分驕傲、偏執和殘酷;不僅不在世上建立安寧,反而釀成人間的燒殺。我自己雖然在自問這一切有什麼用處,但是得不到回答。我在其中看到的,盡是世人的罪惡和人類的痛苦。

  「有人告訴我說,需要有一種啟示來教育世人按上帝喜歡的方式去敬拜上帝,他們拿他們所制訂的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禮拜形式來證明這一點,然而他們不明白,禮拜形式之所以千奇百怪,正是由於啟示的荒唐。只要各國人民想利用上帝說話,那麼,每一個國家的人都可以叫上帝按他們自己的方式說他們自己想說的話。如果大家都只傾聽上帝向人的內心所說的話,那麼,在這個世界上從今以後便只有一種宗教了。「敬拜的形式應當是一致的;這一點我很贊同,不過,這一點是不是就重要到非要借神所有的一切權能來規定不可呢?我們不能把宗教的儀式和宗教的本身混淆起來。上帝所要求的敬拜,是心中的敬拜,只要這種敬拜是至誠的,那就是一致的了。在心目中想像上帝對牧師所穿的衣服的樣子,對他說話時候的措辭,對他在祭壇上所做的姿勢,對他的各種跪拜樣子,都感到極大的興趣的話,那簡直是空想得發了瘋。唉!我的朋友,即使你多麼高大就多麼筆直地站著,你和地面也是很接近的。上帝所希望的,是受到人們精神上真實的敬仰,這是一切宗教、一切國家和一切民族都應有的一個天職。至於外表的形式,即使是為了井然有序而應該一致的話,那也純粹是一個規矩上的問題,根本就用不著什麼啟示的。「

  我開始並不是從這些問題著手思考的。由於教育的偏見和常常使人想超出其本分的危險的自私心把我迷惑著了,不能使我微弱的思想達到那至高的存在,因此,我竭力想把他降低到我這個地位。我企圖想縮短他在他的天性和我的天性之間留下的無限遠的距離。我希望和他更直接地心靈相交,希望得到更特別的教導;由於我不願意為了在同胞當中使自己得到特殊的恩典就把上帝看得同人一個樣子,所以我想獲得一些超自然的光;我希望獲得一種獨有的信仰,我希望上帝把他向別人沒有講過的話都告訴我,換句話說,我希望別人不能象我這樣聽到他的聲音。

  「由於我把我所得出的論點看作一切信神的人為了取得更清楚的信仰而應當共同具備的出發點,因此,我從自然宗教的教義中所找到的只是整個宗教的原理。我心裡思考過這個世界上的各種教派,思考過它們互相攻擊,說對方是胡言亂語;我問:『到底是哪一個教派好呢?』每一派都回答說:『我這一個教派好,只有我和我這一派人的想法才對,其他各派都錯了。』『你怎樣知道你這一派好呢?』『因為上帝這樣說過。』『誰告訴你上帝這樣說過?』『我的牧師,他知道得很清楚。我的牧師教我這樣信仰,我就這樣信仰;他向我保證說,所有一切同他的說法不一樣的人都在撒謊,所以我就不聽他們的話。』

  「怎麼!我心裡想道:真理不是一個嗎?難道說在我看來是真的,而你看來竟是假的?如果走正確道路的人和陷入歧途的人所用的方法是相同的,那麼,哪一種人的功勞或過錯更多呢?他們的選擇是由於偶然的影響,把過錯推在他們身上是不公平的,這樣做,等於是對一個人之所以獎勵或懲罰,是因為他出生在這個或那個國家。誰膽敢說上帝是這樣裁判我們的,那簡直就是在污辱他的公正。

  「要麼所有一切的宗教在上帝看來都是好的,都是他所喜歡的,否則,如果他預先給人類選定了一個宗教,如果人類不相信他所選定的宗教就要受到懲罰的話,上帝就會使那個宗教具有一些鮮明而確切的標記,以便使人類能夠辨別它是唯一的真正的宗教;因此,這些標記在任何時候或任何地方,無論是老是幼、是智是愚,是歐洲人還是印度人、非洲人或野蠻人,都同樣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得出來。如果在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宗教,誰不信仰它誰就會受到無窮的痛苦;又如果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有那樣一個誠心的人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宗教的證據,可見這種宗教的神是最不公正的、是最殘忍的暴君。

  「因此,我們要真心誠意地去尋求真理,我們決不能讓一個人因其出身而得到什麼權利,決不能讓做父親的或做牧師的人具有任何權威,我們要把他們從小教給我們的一切東西付諸良心和理智的檢驗。他們徒然地向我呐喊:『扔掉你的理性吧!』讓騙我的人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好了,反正要我扔掉我的理性,就必須要他們說出是什麼理由。

  「通過對宇宙的觀察和正確地運用我的能力而由我自己學到的全部神學,都概括在我向你講的這一番話裡了。要想知道得更詳細,那就要借助於特殊的手段。這些手段不能是人的權威,因為大家都同我一樣是人,一個人天生就知道的所有一切東西,我也是能夠知道的,何況別人也象我一樣會弄出錯誤哩;即使我相信他的話,其原因也不是由於那句話是他說的,而是由於他證明了他那句話是對的。因此,人的見證歸根到底也只能是我自己的理性的見證,也只能是上帝為了我去認識真理而賦予我的自然的手段。

  「真理的使徒,我不能單獨判斷的事物有哪些是需要你告訴我的?上帝已親自說過了,請你聽他的啟示。這是另外一回事情。上帝已經說過了!這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很籠統。他向誰說的?他向世人說的。我為什麼一點也沒有聽見呢?他已經委託別人向你傳達他的話了。我明白了:是人來向我傳達上帝的話。可是我希望聽到他親口說出的話,這樣做,既不多花費他的力氣,而我也可以免受別人的引誘。他會保證你不受別人的引誘,因為他已經表明了他的使者所負的使命。怎麼表明的呢?用奇跡表明的。奇跡在哪裡?在書裡。誰做的書?人做的。誰看見過這些奇跡?給奇跡作證的人。怎麼!又是人在作證!又是人來向我傳達他人所講的話!在上帝和我之間怎麼有這樣多的人呀!讓我們隨時觀察、比較和證驗好了。啊!要是上帝不叫我受這些麻煩的話,我敬奉他的心哪裡會這樣不虔誠呢?

  「我的朋友,你看,我談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涉及到多麼可怕的問題了;我必須具備多麼淵博的學識才能追溯那遙遠的古代,才能考察和對證一切預言、啟示、事實和傳播在世界各地的宣揚信仰的不朽著作,才能確定它們的時間、地點、作者和經過!我必須要有多麼正確的鑒別能力,才能把真實的和假造的文獻加以區分,才能把反駁和答辯的言辭以及譯文和原文加以比較,才能判斷證人是不是公正和具有良知及智慧,才能知道其中是不是有所刪節和添加,是不是有所調換、更改和偽造,才能挑出其中的矛盾,才能判明我們向對方提出證據確鑿的事實時他們怎樣會保持沉默,才能判明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們的這些看法,才能判明他們對我們的看法是不是加以足夠的重視和願意回答,才能判明書籍是不是相當的普遍,使我們的書也為他們所閱覽,才能判明我們是不是也好心好意地讓他們的書在我們當中流傳,讓他們完全保持他們強烈的反對的意見!

  「只要承認所有這些不朽的著作是無可爭論的,跟著就要進而證實這些著作的作者確實負有上帝的使命;必須知道因果的法則和偶然的可能,才能判斷哪些預言沒有奇跡就不能實現;必須知道原話的精神,才能辨別其中哪些是預言,哪些是辭令;必須知道哪些事實符合自然的秩序,哪些不符合自然的秩序,才能指出一個狡猾的人能夠把老實的人迷惑到什麼地步,把聰明的人驚嚇到什麼地步;必須揭示一個奇跡的特徵和可靠的程度,其目的不僅是為了使人相信它,而且還為了說明誰如果懷疑就應當受到懲罰;必須把真的和假的奇跡的證據加以比較,找出其可靠的規律,以便對它們加以識別;最後還必須說明上帝為什麼好象是為了愚弄人的信心,好象是故意不採用真正的說服手段,才偏偏要挑選一些其本身都十分需要加以證驗的手段去證驗他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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