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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意志怎樣產生物質的和有形的活動呢?這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我本身中體驗到它產生了這種運動。我想做什麼,我就可以做什麼;我想移動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就移動起來;但是,誰要是說一個沒有生命的靜止的物體能自行活動或產生運動的話,那是不可理解的,而且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我是通過意志的活動而不是通過意志的性質去認識意志的。我把這種意志看作動因;但是,要是把物質想像為運動的產生者的話,那就等於是想像沒有原因的結果,就等於是沒有想像。

  要我想像我的意志是怎樣運動我的身體的,也象要我想像我的感覺是怎樣影響我的心靈一樣,是不可能的。我甚至不知道在這兩個神秘的事物中,為什麼有一個顯得比另一個易於解釋。至於我,不論是在被動或是在主動的時候,我都認為,兩種實體的聯合法是絕對不可理解的。然而,奇怪的是,人們正是因為不可理解才把兩種實體混合起來,好象在性質上這樣不同的兩種運動按一個單獨的主體比按兩個主體更好解釋似的。

  不錯,我所設的定理是很模糊的,然而它終究說出了一個道理,而且也沒有任何同理性和經驗相背馳的地方。我們對於唯物論也能這樣說嗎?如果說運動是物質的本質,那麼,它就同物質是不可分的,它在物質中始終保持同樣的程度,在物質的每一個部分中始終是那個樣子,它不可傳導,它既不能增加也不能減少,而且,我們根本就不能設想有任何靜止的物質,這幾點難道還不明白?如果有人告訴我說,運動並不是物質不可或缺的,然而是必然的,我認為,這個人是企圖換一個說法來拉我,這種說法即使含有更多的意義,也是很容易駁斥的。因為,要是物質的運動來自物質的本身,則它是物質的本質;要是它來自外在的原因,則只有在動因對物質發生作用的時候,物質才必然運動:談到這裡,我們又回到第一個難題了。

  普遍的和抽象的觀念是人們產生大錯誤的根源,形而上學的囈語從來沒有使人發現過一個真理,它使哲學充滿了許多的謬論,只要我們剝去那些謬論的華麗辭藻,我們馬上就會覺得有了那些謬論是很可羞的。請你告訴我,我的朋友,當別人向你談論什麼擴及於整個大自然中的盲目的力量的時候,他是不是給你的心靈帶來了真實的觀念。他們以為用「宇宙力」、「必然的運動」這一類含糊的字眼就可以闡明什麼東西,其實他們什麼也沒有闡明。所謂運動,也就是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的意思;沒有哪一種運動是沒有方向的,因為一個單獨的個體是不可能同時向四面八方運動的。所以,我們要問物質必然向什麼方向運動呢?構成物體的物質,其運動是不是快慢均勻的,換句話說,每一個原子是不是有它自己的運動?按照第一個觀念,整個宇宙必然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硬塊;按照第二個觀念,它就會成為一種稀散而不凝合的流體,即使兩個原子要結合起來也是絕不可能的。整個物質的共同的運動朝什麼方向?它是按直線運動還是繞圓周運動?是向上還是向下?是向左還是向右?如果物質的每一個分子有它特殊的方向,那麼,所有這些方向和差別的原因何在?如果物質的每一個原子或分子只能夠繞著它自己的中心旋轉,那麼,任何一個原子或分子都無法脫離它的原位,從而就不可能有傳導運動,何況這種圓周形運動也需要遵循一個確定的方向。憑抽象的辦法說物質在運動,這無異是在說毫無意義的廢話;如果認為它有既定的運動,那就需要假設一個決定這種運動的原因。特殊的事例愈舉得多,我就愈須解釋一些新的原因,以至永遠也找不到一個指揮它們的共同的動因。我不僅不能想像在原素的偶然的聯合中有什麼秩序,而且不能想像其中有什麼鬥爭,所以,在我看來,宇宙的混亂比之宇宙的諧和更難想像。我知道,世界的結構是人的心靈所不能理解的;但是,只要一個人想把它解釋一番,那就需要講出一些人們能理解的東西。

  如果運動著的物質給我表明存在著一種意志,那麼,按一定法則而運動的物質就表明存在著一種智慧,這是我的第二個信條。進行活動、比較和選擇,是一個能動的和有思想的實體的動作;這個實體是存在著的。「你看見它存在在什麼地方?」你這樣問我。不僅存在於旋轉的天上,而且還存在在照射我們的太陽中;不僅在我自己的身上存在,而且在那只吃草的羊的身上,在那只飛翔的鳥兒的身上,在那塊掉落的石頭上,在風刮走的那片樹葉上,都存在著。儘管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目的,我也能判斷它的秩序,因為,我只須在各部分之間加以比較,研究一下它們的配合和關係,看一看它們怎樣協同動作,我就能判斷其秩序了。我不知道這個宇宙為什麼會存在,但是我時時在觀察它怎樣變遷,我不斷地注意它所有的緊密的聯繫,因為,正是通過這種聯繫,組成宇宙的各個實體才能互相幫助。我宛如一個人第一次看見打開了錶殼的表一樣,雖然不懂得機器的用途,也沒有看見表面,但仍然在那裡不斷地讚美它構造的精緻。我將說:「我不明白它有什麼用處;但是我發現每一個零件都做得恰恰配合另一個零件;我佩服那個工人製作的精良,我深深相信,所有這些齒輪之所以這樣協同一致地轉動,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不過這個目的我無法看出來罷了。」

  讓我們把各種各樣特殊的目的、方法和關係拿來比較一下,然後再傾聽內在的情感的聲音,哪一個健全的心靈會拒絕它的證據呢?沒有先入之見的眼睛難道還看不出顯然存在的宇宙的秩序表達了至高的智慧?任你怎樣詭辯,也不能使人們看不出萬物的和諧,也不能使人們看不出每一個部分為了保存其他部分而進行的緊密配合!你愛怎樣給我講化合和偶然,就隨你怎樣講,但是,如果你不能使我信服,即使把我說得啞口無言,又有什麼用呢?我的自發的情感始終要駁斥你,這是我控制不住的,你能消除我這種情感嗎?如果有機體在取得固定的形狀以前,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偶然結合起來的,如果它先有胃而未同時有嘴,先有腳而未同時有頭,先有手而未同時有胳臂,先有各種不能自行維持其自身的不完備的器官,那麼,為什麼這種殘缺不全的東西我們一個也沒有看見過呢?為什麼大自然竟訂出一些它不能首先服從的法則呢?說事物在可能產生的時候便產生,這我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的,說困難的事情多做幾次就能做成,這我也是同意的。但是,如果有人來告訴我說,把鉛字隨隨便便一扔,就能作出一部完整的《伊尼依特》,我認為,即使只走兩三步路去對證這個謊言,也是不值得的。也許有人會向我說:「你對進行的次數略而未提。」但是,必須假設多少次這樣的進行才能使化合成為事實呢?在我看來,我認為只有一次,所以我敢說,在無限次中也不會出現一次由於偶然而產生結果的事情。此外,化合和偶合只能產生跟化合原素性質相同的產物,組織和生命決不是由一個原子的噴射而產生的,化學家在製造化合物的時候,決不能使那些化合物在坩堝裡有所感覺和思想。

  我在讀紐文提特的著作的時候,很感驚異,而且幾幾乎生氣了。這個人怎麼會想到寫一本書就能闡明那些顯示造物主的大智大慧的自然界的奇觀呢?他那本書即使同地球一樣厚,也未必能透透徹徹地論述其主題;要是描繪細節的話,就會漏掉最大的奇觀--萬物的諧和。單拿有機物的產生這個問題來說,就是人類智慧探究不完的深淵;而大自然為了使不同的物種不至混淆而安置在它門之間的不可逾越的障礙,就最明確不過地表明瞭它的意圖。它不滿足于秩序的建立,它還要採取一定的方法使任何東西都不能擾亂這個秩序。

  在宇宙中,每一個存在都可以在某一方面被看作是所有一切其他存在的共同中心,它們排列在它的周圍,以便彼此互為目的和手段。人的心靈對不計其數的關係感到迷茫,然而這些關係的本身卻沒有一個是混亂不清的。要做多麼多荒唐的假設,才能從偶然運動的物質的盲目結構中演繹這種諧和的現象啊!有些人否認在這巨大的整體的各部分關係中顯現的意圖是統一的,但是,儘管他們使用了抽象、對等、普遍原則和象徵的辭彙,也掩飾不住他們是在亂吹牛皮;不論他們怎樣說,我要是不設想有一種智慧在安排萬物的系統,就不可能想像它怎麼會這樣有條不紊,秩序井然。要我相信被動的和死的物質能產生活的和有感覺的生物,要我相信偶然的機會能產生有智慧的生物,要我相信沒有思想的東西能產生有思想的生物,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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