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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盧克萊西婭太太已經上床了。除去床頭燈之外,她把房間裡其餘的燈光都熄滅了。外面,海水用力地拍打著巴蘭科的懸崖;風聲發出淒厲的哀鳴。他一面鑽進妻子的被窩,一面感到心臟在猛烈地跳動。一股柔和的鮮草、帶著露珠的鮮花、春天的馨香,鑽進他的鼻子,深入到大腦裡。處於這樣緊張到幾乎升騰的狀態,他感覺到左腿兒毫米的地方就是妻子的大腿。

  在昏暗又是間接的燈光照射下,他看到妻子穿著玫瑰色的綢緞睡衣,由兩條細細的吊帶與肩膀相連,睡衣上方鑲有一道花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乳房。他松了一口氣。變了模樣。欲望,強烈而衝動,此時正在充滿地的身體,從毛孔向外溢出。妻子身上的香味讓他感到眩暈和陶醉。

  這時,盧克萊西婭已經猜到他的感覺,伸手熄滅了床頭燈,又同樣伸手給他,把他摟進懷中。他一接觸到盧克萊西婭的身體,不由得呻吟一聲。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一面摟緊對方的胳膊和大腿。與此同時,他親吻著她的脖子和頭髮,一面不停地說著親熱的話。

  可是當他已經開始脫掉自己的衣裳和剝去妻子的睡衣時,盧克萊西婭太太在他耳邊脫口說出一句相當於冰水澆頭的話來:

  “從六個月以前開始,他就去我家看我了。第一次是個下午,他突然來到我家,就是奧裡瓦爾大街的那處房子。從那天起,訪問就沒有中斷過,他從學校裡早退,不上繪畫課。每週來三四次。他和我一起喝下午茶,總要逗留一兩個小時。我不知道為什麼前天和昨天我沒有給你講這件事。本來是要講的。我發誓真的是要告訴你的。”

  “盧克萊西婭,我求求你。”利戈貝托哀求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不管你是多麼想講,都別說了。我愛你。”

  “我要講給你聽。現在,就是現在。”

  她繼續擁抱著他,當丈夫尋找她的嘴唇時,她張開了嘴巴,也熱烈地親吻了他。她還幫助他脫掉了睡衣褲,也脫下了自己的睡衣。但是,當他用雙手撫摸她的身體,嘴巴從頭髮轉移到耳朵、面頰和脖子時,她還繼續在說:

  “我沒有和他睡覺。”

  “親愛的,我什麼都不想知道。難道咱們非得談這件事不可嗎?尤其是現在!”

  “對,就是現在。我沒有和他睡覺。但是,你等一等。倒不是因為我的功勞,而是他的過錯。假如他向我提出睡覺的要求,假如他稍稍向我做一點點暗示,我都可能跟他上床的。我會非常願意,利戈貝托。有好幾個下午,由於沒有和 他上床,我感到很不舒服。你不恨我嗎?我必須跟你說真話。”

  “我永遠也不會恨你的。我愛你。我的心肝兒。我的好妻子!”

  但是,她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坦白出另外的心事:

  “說真的,如果他不離開這個家,如果他繼續跟咱們生活在一起,那種事還會發生。利戈貝托,很抱歉。最好還是讓你知道找的心事。我實在沒有辦法對付這個孩子。我不願意發生那種事,不願意讓你感到痛苦,就像從前發生的那次一樣。我知道你吃過苦頭,親愛的。可是,我怎麼能騙你呢!他身上有種力量,有種我不知道的東西。假如他又一次想幹那種事的話,我會跟他幹的。我攔不住他。哪怕是破壞了婚姻,永遠破壞了婚姻,我也會幹的。利戈貝托,真抱歉,非常抱歉,可這是真話。殘酷的真話。”

  妻子開始哭起來。他剩下的那點激情已經煙消雲散了。他把她摟在懷中,心情非常沮喪。

  “你給我說的這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他低聲說道,一面繼續愛撫她。“我能怎麼辦呢?難道他不是我兒子嗎!我能把他送到什麼地方去呢?讓誰管他呢?他還太小哇!你以為我就沒有考慮過這個辦法?等他再長大些,當然可以把他送走了。至少讓他念完中學吧。他不是說想當畫家嗎?那很好嘛。讓他去學美術好啦。送他去美國吧,去歐洲,去維也納。他不是特別喜歡表現主義嗎?讓他進埃貢·希勒曾經讀書的學院,曾經生活和逝世的城市吧。可是現在他這個年齡的時候,我怎麼能把他趕出家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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