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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夢就是人生

  利戈貝托還渾身都是汗水,還沒有完全脫離夢境和清醒混淆的細微界線,仍然還看得到蘿莎烏拉,她穿著男式西裝,打著領帶,在執行他的命令:走到櫃檯前,俯身到那個引人注目的黑白混血姑娘光裸的脊背上,後者自從看到他和她走進這個充當拉皮條的跳舞廳以後就在向前靠攏。

  他和她正在墨西哥城,不是嗎?是的,在墨西哥城。此前,他和她在阿卡普爾科停留了一個星期。準備從這裡轉回利馬,結束這一次短期度假。利戈貝托有過一個怪念頭:讓盧克萊西婭女扮男妝,二人一道去妓女們經常出人的夜總會玩玩。蘿莎烏拉——盧克萊西婭跟那個混血姑娘耳邊微笑著南咕了幾句什麼——利戈貝托看到她是如何很有氣派地挽住混血姑娘的胳膊,後者用那對機警但邪惡的目光在打量著蘿莎烏拉——盧克萊西婭——最後請姑娘跳舞。

  舞廳裡正在播放佩萊斯·布拉多的曼博舞曲,當然是《計程車司機》;在狹小、熱氣騰騰、擁擠的舞場裡,一盞彩色探照燈通過一條條光柱粗暴地打在人們的身上,這時利戈貝托證實了這一判斷:蘿莎烏拉——盧克萊西婭相當出色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她穿著這身男子衣裳,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個外國女子,那頭剪成“男孩”式的髮型也沒有任何異常,帶著那混血姑娘做了幾個動作之後,二人正摟在一起,她也沒有任何不自在的樣子。

  利戈貝托處於越來越激動的狀態,他對妻子滿懷欽佩和感激之情,現在不得不克服頸痛的毛病,不錯眼地盯住那對舞伴出沒在轉來轉去的人頭和肩膀的密林中。當走了調——但是小心翼翼——的樂隊從曼博舞改換成博萊羅舞曲《兩顆心》時——,他想起萊昂·瑪裡尼——,這時他感到眾神是與自己同在的。他一面解釋自己的秘密欲望,一面看到:蘿莎烏拉立刻用雙臂摟住了混血姑娘的細腰,同時還強迫對方把雙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雖然燈光半明半暗,他不能看得仔細,但是卻能完全肯定:他那可愛的妻子、那個假男子,早已經開始緩慢地親吻混血姑娘的脖子,仿佛一個真正被激情刺激起來的紳士那樣摩擦著姑娘的胸脯和腹部。

  毫無疑問,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但是儘管他的全部感覺器官已經進入警覺狀態,蘿莎烏拉——盧克萊西婭和那個混血姑娘仍然在那裡,擁抱在那個夜晚賣淫嫖娼的氣氛中,在那個充斥著濃妝豔抹的女人、仿佛熱帶鸚鵡和烤玉米一樣和留著硬鬍子、臉蛋胖乎乎、吸了大麻後瘋狂目光的嫖客們狂叫亂舞的地方,後者是不是隨時準備掏槍、稍不留意就互相殘殺?

  “由於這次造訪墨西哥之夜的下流夜總會,蘿莎烏拉和我會丟了性命的。”他心裡想到,不由得打了一個愉快的寒噤。他給那些下流的報刊預先就擬好了這樣的標題:“雙重謀殺案:商人和他女扮男妝的妻子被砍死在墨西哥妓院”、“誘餌是個黑白混血姑娘”、“惡習毀掉了這對夫妻”、“利馬上流社會的一對夫妻被砍死在墨西哥的下流夜總會裡”、“吸白粉的惡習:放縱要用血來還。”他好像打嗝一樣漾出一絲微笑來:“如果我們已經被人殺掉了,這樣的醜聞與我們那些蠕蟲官僚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重新回到那個已經熟悉的地方,混血姑娘和蘿莎烏拉、那個假男子繼續在跳舞。這時,她倆為自己快樂,正在恬不知恥地互相撫摸,而且親嘴。可這是怎麼回事:職業妓女通常不是拒絕與嫖客親嘴的嗎?是的。但是,難道有什麼障礙是蘿莎烏拉——盧克萊西婭不能克服的嗎?她怎麼能讓這個高大的混血姑娘張開厚厚的紅嘴唇並且接受她那蛇信子般的舌頭巧妙地鑽進口腔呢?她是不是給這姑娘鈔票了?是不是讓這姑娘激動起來了?甭管她用什麼辦法吧,重要的是這個甜蜜、柔軟如水的舌頭已經鑽進混血姑娘的嘴巴,在提供唾液和吸吮那豐滿的姑娘的唾液——他想像的是濃郁芳香。

  可這時那個問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為什麼名叫蘿莎烏拉?這也是個女人的名字嘛。假如要徹底偽裝起來,比如全身都穿上男子服裝,那最好給她起名叫卡洛斯、胡安、佩德羅、尼卡諾爾。為什麼要叫蘿莎烏拉呢?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就從床上跳下來,穿上晨衣和拖鞋,轉移到了書房。無需看表,他就知道曙光很快會出現在黑暗的東方,如同大海上望日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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