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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熱氣和汗水已經攪得她倆躁動不安。二人深深地呼吸,胸膛如同海浪一般緩慢而深長地起落。利戈貝托感到窘迫難耐。她倆在說什麼?二人的眼睛裡為什麼會發出調皮的閃光?

  他支起耳朵,努力去聽:

  “簡直無法相信這是真的。”盧克萊西婭太太注視著大使夫人的乳房,誇大她的吃驚程度。“它們能讓任何人喜歡得發狂。真是做得再自然不過了。”

  “哦,丈夫也是這麼說的。”大使夫人笑起來,說著故意挺起胸膛,讓乳房熠熠生輝。她說話時吸嘴,有法國口音,但是發字母j和r時是阿拉伯人的方法。利戈貝托做出了判斷:

  “她父親出生在奧蘭,同阿爾貝·加纓一起玩過足球。他們做得比原來的還好,現在他更喜歡了。你別以為手術以後它們變得感覺遲鈍了。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笑了,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子;盧克萊西婭也笑了,在大使夫人的腿上輕輕拍了一下,這嚇了利戈貝托一跳。

  “希望你別誤會,也別瞎想。”過了片刻,盧克萊西婭說道。“我能摸摸乳房嗎?你在乎嗎?我特別想知道如果用手摸摸的話它們是不是像看上去那樣真實。提這種要求,你是不是覺得我發瘋了?你在意嗎?”

  “當然不在意了,盧克萊西婭。”大使夫人親切地回答說。她吸嘴的程度更厲害了,笑著張大了嘴巴,真正驕傲地展示她那雪白的牙齒。“你來摸我的,我也摸你的。咱們比較一下。朋友之間親熱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就是,就是。”盧克萊西婭高興地叫起來。接著,她用眼角瞥了利戈貝托呆的地方。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呆在這裡了。”他歎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你丈夫怎麼樣。可我丈夫非常喜歡這個。咱們來玩吧,來吧!”

  她倆開始撫摸起來。起初小心翼翼,隨後,膽子越來越大;現在已經互相撫摸乳頭了,沒有半點偽裝。二人越來越靠近,終於擁抱在一起,頭髮互相匯合成一堆了。利戈貝托幾乎看不清二人。汗珠——也許是淚水——不斷地刺激他的瞳孔,弄得他只好沒完沒了地眨動和閉上眼睛。

  “我很幸福,我很悲傷。”他心裡想,同時很清楚自己思想的不一致。這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呢?既在布宜諾賽勒斯,又在聖達馬利亞;既在這個黎明、孤獨、荒涼、堆滿筆記本和圖畫的書房裡,又在那個春天的花園裡,在蒸汽的包圍中,大汗淋漓。

  “開始時是一種遊戲。”盧克萊西婭給他解釋說。“為的是開心,同時也是去毒。立刻,我就想起了你。想你會不會同意這種遊戲。會不會讓你激動,會不會讓你覺得討厭,如果我講給你聽,會不會讓你跟我裝腔作勢。

  他信守自己這一諾言:整宿對妻子享有全權的乳房頂禮膜拜,因此跪在地上,處於盧克萊西婭分開的兩腿中間,後者則坐在床沿上。懷著求愛的態度,他一手握著一個乳頭,極為小心在意,好像那是易碎的玻璃、有可能碰破。他吸著嘴唇,一釐米一釐米地親吻著乳房,認真耕耘每一塊土地,絕不留下半個田埂。

  “也就是說,她挑逗我去撫摸她,為的是讓我知道摸上去那不是假造的。她是出於禮貌,為了不保持正經的樣子,好像很懶散一樣。當然,這可是玩火。”

  “當然。”利戈貝托點點頭,一面不知疲倦地追求對稱,公平地從一個乳頭跳向另外一個乳頭。“是因為它們漸漸激動了嗎?是因為從撫摸要轉向親吻了嗎?轉向嘬吮了嗎?”

  他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他破壞了這樣一條嚴格的規定:快感和說俗話,特別是動詞(喝和吮),是重創一切幻想的,二者之間水火不容。

  “我沒有說‘吸乳頭’。”他辯白道,努力追溯往事並且加以修正。“咱們就說親吻,行吧?兩人中是誰開始的?寶貝兒,是你嗎?”

  他聽到了她那輕優的聲音,可是已經來不及看到她的身影,因為她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仿佛鏡子上的熱氣被擦掉,或者被一陣冷風吹掉了一樣:“對,是我。不是你讓我這麼幹的嗎?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不是。”利戈貝托心裡想。“我希望把你留在這裡,有血有肉地在我身旁,而不是個幽靈。因為,我愛你。”憂傷仿佛傾盆大雨一樣澆在他身上,急風暴雨卷走了花園、住宅。檀香、松香、薄荷以及藤忍冬的氣味、蒸汽浴室和那兩個親熱的女友。還有那幾分鐘前尚在的濕熱和他的夢。黎明時分的寒冷鑽了他的骨髓。勻速的海浪憤怒地拍擊著懸崖。

  這時,他回想起在那部長篇小說裡,——該死的奧內蒂!神聖的奧內蒂!——蓋卡和胖姐兩個女人躲著市勞森,那個假阿爾賽,親吻和愛撫;他回想起那個妓女或者前妓女、那個女鄰居、後來被人殺害的女人,以為她的房間裡擠滿了魔鬼、你儒、怪物。前來騷擾她可又不見影子的抽象野獸。“一邊是蓋卡和胖姐,”他想,“另一邊是盧克萊西婭和大使夫人。”這是精神分裂症,與布勞森一個樣。就是幽靈也已經拯救不了他,而是每天都把他理進更深的孤獨中,讓他的書房佈滿了兇猛的野獸,如同蓋卡的房間一樣。是不是應該燒掉這座房子?

  也要連同他和阿爾豐索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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