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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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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貢·希勒的父親是個梅毒患者嗎?在死於瘋狂嗎?由於阿爾豐索多次提及此事而引起了盧克萊西婭的好奇心,她曾經去“綠房子”書店——距離她家只有兩步之遙——尋找有關埃貢·希勒家族的書籍,可是沒有找到相關的專題著作,只有一本關於表現主義的歷史中用了一小段文字是說到這位元畫家的。她不記得有什麼地方書中談及畫家的家庭。那孩子表示同意,撅起嘴巴,半閉著眼睛。時不時地他還打個寒噤。但是,他逐漸安靜下來,絲毫不想離開她的懷抱,縮成一團,可以說很高興地躲在盧克萊西婭的臂膀保護下,這時他開始說話了。 難道她不知道阿道夫·希勒先生的故事嗎?不,不知道。她沒能找到這位畫家的傳記。小阿爾豐索,我以前可是在你爸爸的書房裡讀過一些傳記,還查過大百科全書。“母親,那可是一個可怕的故事。據說,如果不瞭解發生在阿道夫·希勒先生和瑪利亞·索庫普太太身上的事情,就無法理解埃貢·希勒。因為這個故事後面隱藏著他繪畫的秘密。” “好啦,好啦。”盧克萊西婭企圖讓故事與個人無關。“那他繪畫的秘密是什麼呢?” “他爸爸的梅毒。”那孩子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可憐的阿道夫·希勒先生的瘋病。” 盧克萊西婭咬住嘴唇,忍住不笑出聲來,免得傷害了孩子。她好像聽到了魯比奧博士——一位元利戈貝托認識的心理分析學家在說話,這位專家自從在會議上引證了威爾海姆·裡奇的例子,當眾脫光衣裳,為了更好地解釋那些女患者的病情,以及在聚會上用同樣的思想製造出來同樣的事件以後,他就在利戈貝托的朋友中間名聲大震了。 “可是,小阿爾豐索,難道你知道什麼是梅毒?”她說道,一面吹吹他那漂亮前額上的汗水。 “是一種性病,因維納斯女神而得名,我不知道這位女神是幹什麼的。”他心平氣和地坦率說。“我在辭典裡沒有查到。可是我知道是有人把這種病傳染給阿道夫先生的。我給你講講怎麼回事,好嗎?” “條件是你要保持平靜。還有不能再用那些胡思亂想的東西折磨自己了。你不是埃貢·希勒,利戈貝托也和那位先生沒有絲毫聯繫,小傻瓜!” 那孩子沒有答應什麼,可也沒有反駁。他在繼母那保護性的懷抱裡沉默了片刻,腦袋依靠在她肩膀上。他一開口,就大量引用日期和細節,仿佛親眼所見一般。或者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因為他激動的程度猶如自己親身體驗一樣。仿佛他不是出生在20世紀末的利馬,而是一個埃貢·希勒、一個奧匈帝國最後一代臣民中的小青年,他將看到所謂的“美麗時光”是如何消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災難中,他還將看到那個帝國、那個閃閃發光、世界性的、充滿文藝碩果的社會是怎樣毀滅在戰火中的;利戈貝托是如此熱愛那個帝國,曾經在婚後的頭幾年裡不厭其煩地給盧克萊西婭上講解課。(現在,阿爾豐索又在繼續給她上這門課程了。) 這個社會裡有:馬勒、勳伯格及弗洛依德、克裡木特、希勒。在激動的講述過程中,除去一些時間上的錯誤和孩子式的幼稚,一個故事的輪廓逐漸顯露出來。一個名叫圖茵的村莊,位於多瑙河畔,屬於維也納的範圍(據說,距離市中心25公里);一場婚禮,時間是19世紀末的最後幾年,新郎名叫阿道夫·歐根·希勒,新教徒,德國血統,剛滿26歲,帝國鐵路職員;新娘名叫瑪利亞·索庫普,17歲,天主教徒,捷克入。由於女方家庭反對,這是一樁遭到非議、不合潮流的婚姻。(你家裡也反對你和我爸爸結婚嗎?恰恰相反,我家裡人都很喜歡利戈貝托。)那個時代是屬於清教徒的,到處都是偏見,對嗎?母親。是的,肯定是的。怎麼了?因為瑪利亞一點也不會生活;這以前沒有人教給她怎麼樣生小孩,可憐的小媳婦以為孩子是鸛烏從巴黎接來的。(繼母結婚時是不是也這麼天真啊?不是。盧克萊西婭早已經知道了應該知道的一切。)瑪利亞是如此地天真,居然沒有察覺自己懷孕了;她異想天開地以為不舒服的感覺是蘋果造成的,因為她特別喜歡這種水果。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必須退回到蜜月旅行中去。一切都是從那裡開始的。 “蜜月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任何事情。”那孩子說道,一面直直身子擤鼻涕。他眼睛紅腫,可面色的蒼白已經褪去,此時他的整個身心都系在故事上了。“瑪利亞很害怕。新婚的頭三天,她不讓阿道夫先生碰她的身體。婚姻還沒有成為事實。母親,你笑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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