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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陰蒂的反抗

  夫人,我明白您所代表的女權主義的變種已經對性別宣戰了;我明白女權主義運動的哲學思想是建立在這樣的信念上:陰蒂是高尚的,是可感覺到的,是有文化的;從情愛的角度說,它比陰莖高級,而卵巢要比睾丸更有高貴的特徵。

  我承認:您的論點是經得起辯論的。我不打算進行任何駁斥。我對女權主義的好感是由來已久的,雖然這種好感是從屬於我對個人自由和人權的熱愛,從而把這種好感限制在我應該界定的範圍內,為的是我對您說的一切將來會有針對性。一般地說,如果從最明顯的地方入手,我可以斷言:我主張剷除一切影響婦女接受與男子相同責任的法律障礙,從而支持思想和道義上的戰鬥,以反對主張削減婦女權利的那些偏見;在這些權利中,我要趕忙補充我認為最重要的權利,即使在涉及男子時也是同等重要的,不是勞動權,不是受教育的權利,不是健康保障權。等等,而是享受快感的權利,對此,我可以肯定,會出現咱們之間的第一個分歧。

  但是,主要的分歧,我擔心是不可逆轉的分歧,在您和我之間構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般的分歧——或者在科學的中性範疇裡搖擺於我的陰莖和您的陰道之間——,就在於:按照我的觀點,女權主義是一個集體主義概念的東西,也就是說,是一種詭辯,因為它企圖在一個同類普遍的概念中包含一個巨大的異類個性的集合體,而在後者的範疇裡,區別和差異至少是同等重要的,(可以肯定會超過)陰蒂和卵巢的共有名稱。我的意思是說,絲毫沒有犬儒主義的折衷,與生俱來的陰莖或者陰蒂(值得懷疑的界限裝置,下面我還要證明),對於區別兩種人,我覺得不如區別每個人的其它具體屬性(惡習,優點和缺點)來得重要。由於忘記了這一點,因此導致了意識形態製造出同樣的壓迫形式,總體上說這比專制統治鎮壓企圖起義的人們還要惡劣。我擔心女權主義,包括您支持的變種,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如果您的論點獲勝,從婦女地位的角度看,俗話說,那只不過意味著換湯不換藥罷了。

  對我來說,這些是有關道德和審美的看法,您沒有必要表示贊同。幸虧,我在這方面還有些研究。比如,您要是看一眼布朗大學遺傳學與醫學教授安妮·福斯特-斯特林博士的論文,就可以證實我的觀點;她早在多年以前,面對被常規和神話變得愚蠢、看不到真理的人們,就聲嘶力竭地表明:人類的性別並非令人可信的兩個——男性和女性——而至少有五個,也許更多。雖然按照語音學的道理我可以駁斥安妮博士給介於男性和女性之間的三個變種所選擇的名稱(herms,merms,ferms),而這三個變種又是通過生物學、遺傳學和性醫學顯示出來的,我卻要對她以及像她那樣的科學家的研究表示致敬,向一大批同盟軍致敬,例如這個膽怯的法學家。我們這些同盟者認為,摩尼教式的男女分類法是一種集體主義的幻想,充滿了反對個人自主的陰謀——因此也就反對自由——;這樣的分類法還是一種科學上的虛偽做法,是國家、宗教、法律制度長期努力吹捧出來的,其目的是維護這個二元論的體系,以反對不斷揭露這個體系的大自然。

  古希臘最自由的神話中的想像力對此一清二楚,當赫耳墨斯和阿佛洛狄忒結合的產物——小赫耳墨阿佛洛被授予特權時,他愛上了一位仙女,二人的身體合二為一,從此成為兩性人(這每一種說法,安妮博士的說法,在生殖腺、荷爾蒙、染色體組織的單個人身上,代表著聯合體的差異;同樣也就產生了不同的性別,即我們所說的“男女”,也就是不和諧herms,merms以及ferms。)。重要的是要知道:這不是神話,而是劈啪作響的現實,因為在這個希臘的小赫耳墨阿佛洛出生前後,誕生了許多這樣的兩性人(用常規術語說是非男非女)生下來就被愚昧、無知、狂熱和偏見認定要生活在偽裝之中;不然的話,一旦被發現,就要被燒死、絞死、像鬼怪一樣受到驅除;到了現代,也要從搖籃裡抱出來,通過外科手術和科學的遺傳控制實施“正常化”,而這個科學是為那個虛偽的說法服務的,這個說法只接受男性和女性,它把那些嬌嫩的兩性英雄——我非常同情他們——既有睾丸又有卵巢、既有陰蒂又有陰莖、既有尿道又有陰道,時而排出精子時而排出月經,打入非正常人之列,打入異類、鬼怪、離奇的人應該生活的地獄裡。如果肯瞭解他們,這些怪物並非怪物;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約翰·穆尼博士認為,兩性人占人類的百分之四(算一下就可以看到,如果他們單獨集中起來的話,那麼可以住滿一個大陸)

  這個人數眾多、被科學界確定為非正常另冊的客觀存在,(我是從閱讀這些論文中獲悉這一情況的,對我來說,這些論文尤其具有情愛方面的意義),——我以微不足道的方式為他們的解放、受到社會的承認和接納進行鬥爭——,正在怒視著像您這樣的人,你們極力要把人類按照性別分離成一個個賽紂綸:陰莖歸這一類,陰蒂歸另一類;陰道放到右邊,陰囊放到左邊。這種泛泛的圖解方法不符合實際。在性別問題上,我們人類還表現出種種差異、派別、例外、獨創和特色。為了在這個領域如同在其它領域一樣抓住這個人性中不 可變更和轉移的現實,就必須放棄群體的說法和混亂的觀點,就必須收縮到個人身上來。

  簡而言之,我想說:任何打著某種集體利益——階級、種族、人類、國家、性別、民族、習慣或者職業——的口號企圖解釋(或者替代)個人為爭取自主權利的鬥爭的所謂運動,我認為都是為了進一步束縛人類已經被踐踏了的自由而製造的陰謀。人類自由只有在個人天地裡才能獲得完整的意義,這個天地是由您通過您那好戰的陰蒂和我那遮遮掩掩的陰莖來體現為熱烈和不可分裂的家園的(我有包皮,我兒子阿爾豐索也有,我反對對新生兒施行宗教割禮——不反對由於智力的原因人們選擇的包皮環切術——出於同樣的原因,我譴責非洲伊斯蘭教徒施行的切除陰蒂和大陰唇的做法);為著捍衛這一自由,我們首先應該反對這樣的企圖:

  有人打算把我們溶解到權力野心家操縱的那種死氣沉沉、磨滅個性的集體中。一切似乎表明您和您的追隨者們是屬於這個群體的;因此,我有責任通過這封信告知您我的態度:對抗和敵視。此外,我也不想把這封信送到郵局裡去。

  為了稍稍解除一點這封信葬禮般的嚴肅性並且用微笑來結束它,我斗膽給您講一講艾瑪的故事:他(或許應該用“她”?)是個有實用價值的雌雄同體人,此事是由泌尿科專家休·H·楊(也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講述出來的,因為艾瑪是由他來治療的。艾瑪雖然有個陰莖大的陰蒂和一條熱情好客的陰道,這使得她可以同男人和女人進行性交流,但是她接受的是女孩的教育。在她還是少女時,就同男男女女發生了性關係,尤其是與姑娘們,她來扮演男人。後來,她與一名男子結了婚,又扮演女人的角色,但是這個角色不如扮演男人讓她感到快樂;因此 她有不少女子做情人,用她那陽具般的陰蒂讓那些情人快樂。她到楊醫生那裡去諮詢,這位專家給她解釋說:鑒於她喜歡男子角色,可以很容易地做個外科手術,讓她完全變成一個男子漢。艾瑪的回答具有載入史冊的價值,它說明了人類的困境:“醫生,這麼說您是要摘除我的陰道了?我想這對我沒有好處,因為陰道是我的飯碗。如果做了手術,我就不得不跟丈夫離婚去找工作。與其如此,那還不如保持現狀呢!”這個故事引自安妮·福斯特-斯特林博士的《性的神話:關於男人和女人的生物學理論》。建議您看一看。

  再見,親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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