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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她的一切都很美。”那孩子城實地斷言道。“好啦,母親,別不好意思!如果你樂意,為了讓你舒服些,你表演完以後,我和胡斯迪可以玩模仿埃貢·希勒其它作品的遊戲。”盧克萊西婭太太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不知道要不要開個什麼玩笑,不知道如何裝出一個並沒有生氣的生氣樣子,突然她笑了,點點頭,低聲說:“調皮的東西,就算是你的生日禮物肥。”說罷,脫掉了鞋子,側身在長沙發上躺下來。

  她努力模仿阿爾豐索指給她看的那幅圖畫上的姿勢,他那指手畫腳的樣子仿佛戲劇導演在給大明星說戲一樣。 胡斯迪尼婀娜的在場讓她感到有了保護,雖然這病丫頭今天突然決定站在阿爾豐索一邊。與此同時,她做為見證人這本身就給這個不尋常的處境增添了一些佐料。她試圖把要做的事情變成玩笑:“是這樣嗎?不對,直腰,抬頭,像母雞那樣,對準前方。”同時,她雙肘支撐著頭部,一腿伸直,一腿彎曲,模仿著那個模特兒的姿勢。胡斯達尼婀娜和阿爾豐索的眼睛不停地從圖畫到她身上,又從她身上到圖畫上,那非常專注的眼神裡充滿了歡樂。盧克萊西婭太太突然想到:“這是世界上最嚴肅的遊戲了。”

  “太太,您跟畫上一模一樣。”

  “還差一點。”阿爾豐索打斷了她的話。“母親,你應該把膝蓋抬得高一點。我來幫你吧。”

  她還沒有來得及拒絕,那孩子就把畫冊交給胡斯迪尼婀娜,來到沙發前,雙手伸到她的膝蓋下面去了,那裡正是深綠色長襪的終端和露出大腿的交界處。他輕柔地按照畫冊上的樣子抬起她那條腿,挪動挪動地方。他那細嫩的手指與她那棵露的膝窩的接觸,使得盧克萊西婭太太感到慌亂。她身體的下半部顫抖起來。她感到一陣心悸,一陣眩暈,一種迫使她既痛苦又快活的感覺。正在這時,她發現了胡斯迪尼婀娜的目光。黑姑娘燃燒的瞳仁裡包含許多可以言說的內容。“她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她心裡想,同時感到難為情。那孩子的喊聲把她給救了。

  “現在正好,母親。恰到好處,對嗎?胡斯迪。請這樣呆上一秒鐘。”

  他像個東方人那樣盤腿坐在地毯上,入神地注視著她,嘴巴微張,眼睛睜得圓又圓,一副陶醉的模樣。盧克萊西婭太太安安靜靜地堅持了五秒、十秒、十五秒,她被那孩子對待這一遊戲的鄭重態度感動了。發生了某種事情。莫非時間停頓了?是絕對性的預感?是藝術完美的秘密?一陣懷疑襲上心頭:“這孩子跟利戈貝托一模一樣。兒子繼承了老子的曲折多變的想像力、癖好、誘惑力。幸虧沒有繼承老子那張職員的面孔、那東 方式的耳朵、那胡蘿蔔樣的鼻子。”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沖出了迷魂陣。

  “我演完了。該輪到你們了。”

  幻覺破滅的感覺佔據了天使長的心頭。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說得對。這是事先說好的。”

  “立刻行動!”盧克萊西婭太太給他倆打氣:“你們表演哪幅畫?還是我來選吧。胡斯迪,把畫冊給我!”

  “這裡只有兩幅畫適合我和胡斯迪。”阿爾豐索提醒說。“《母與子》或者《男女側身廝殺的裸體畫》。其它的畫都是單個男人,或者單個女人,或者幾對女人的。母親,兩張裡,你隨便選一張把。”

  “好傢伙,他一清二楚!”胡斯達尼婀娜吃驚地喊道。

  盧克萊西婭太太審閱了畫面;的確,阿爾豐索說的畫是唯一可以模仿的。她否定了後一張,因為一個嘴上沒毛的孩子扮演那個大紅鬍子哪裡有真實性可言呢?畫家是把這個大鬍子當做藝術家菲利斯·阿爾布萊切·哈爾塔對待的,這位藝術家在油畫的照片上傻乎乎、冷漠地望著那個穿著紅襪子、沒有面孔的裸體仿佛發情的毒蛇那樣在他彎曲的腿下爬行。在《母與子》這一幅裡,至少年齡的距離是很大的,如同胡斯迪尼婀娜和阿爾豐索之間一樣。

  “媽媽和兒子擺什麼姿勢呢?”女僕裝做驚慌的樣子問道。“你總不會要我脫光衣服吧?你這個厚臉皮的傢伙。”

  “至少你得穿上一雙黑襪子。”那孩子回答說,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也就脫掉鞋子和襯衫。”

  他的話裡沒有任何可非議之處,也沒有居心不良的背景。盧克萊西婭太太警覺地聽著,不放心地察看著那張早熟的面孔。沒有,一點影子也沒有。他是個完美的演員。要不然他是個純潔的孩子而她是個傻瓜,是個不貞潔的老太婆?胡斯迪尼婀娜又有什麼呢?她倆相處這麼多年裡,她不記得什麼時候看到過這丫頭如此假證作態。

  “我穿什麼只襪子?我哪裡有什麼黑襪子?”

  “讓我母親借給你!”

  理智告訴她:不要中斷這個遊戲,只聽到她說:“當然可以。”她到房間裡去了。回來時,手上拿著最冷的夜晚才穿的黑色毛襪。這時,那孩子正在脫掉襯衫。他瘦長,勻稱,膚色白裡透紅。看到他的胸膛、細長的胳臂、骨骼突起的肩膀,盧克萊西婭太太想起了往事:那一切就真的過去了?胡斯迪尼婀娜已經不再笑了,極力不看著她這一邊。難道,她也有在火上烤的感覺?

  “胡斯迪,穿上襪子!”那孩子在催她。“要我幫忙嗎?”

  “不用,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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