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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站在“柏樹林”飯店的陽臺上的確可以越過花園的樹冠遠眺聖馬可教堂的鐘樓和岸邊的宮殿。二人走出飯店,因為平底船和導遊已經在外面恭候了。一條條河道、一座座橋樑、望不盡的綠水、一群群迎面飛起的海鷗、一個個發黑的教堂,要費盡氣力才能領略那些雕刻在牆壁上的神仙和使徒的象徵意義,看得他倆眼花繚亂。二人看到了狄西亞諾斯、韋羅內塞貝利尼和平翁伯斯的作品;看到聖馬可的馬、大教堂的鑲嵌畫,給廣場上肥碩的鴿子喂了玉米豆。

  中午時分,在佛羅裡安的餐桌旁請人給拍攝了例行的照片,一面品嘗著人所共知的小餡餅。到了下午,他倆繼續遊覽,耳邊勉強聽著旅行社導遊解說的人名、時間和故事,導遊那昏昏欲睡的聲音讓二人感到開心。七點半,他倆洗了澡,換好衣裳,來到具有摩爾式的拱門和阿拉伯靠墊的達尼埃裡大廳錄了貝伊尼的歌曲;九點正,二人來到了哈裡酒吧。他們看見完美絕倫的卡特林·德納夫來到旁邊的座位上了(這好像也是旅遊節目中的一部分)。莫代斯托這時說了他應該說的話:“盧克萊,我覺得你更漂亮。”

  “後來呢?”利戈貝托催促道。

  在乘小汽船去西寧戴卡島之前,盧克萊西婭挎著莫代斯托的胳膊,沿著有些荒涼的小巷散步。午夜時分,二人回到了旅館。盧克萊西婭連連打著對欠。

  “後來呢?”利戈貝托急不可耐地問。

  “散步加上看了這麼多漂亮的東西,現在我可是精疲力盡了,我會閉不上眼睛的。”盧克萊西婭歎息道。“不過,幸虧我有個總是很靈驗的方法。”

  “什麼方法?”莫代斯托問道。

  “什麼方法?”利戈貝托回音似地也問道。

  “溫水澡,把冷水和熱水混合在一起。”盧克萊西婭邊解釋邊走向臥室。在邁進門檻之前,她指指寬大、明亮、牆壁上貼藍白瓷磚的洗澡間對工程師說道:“我換浴衣的時候,幫我把溫水灌滿澡盆,好嗎?”

  利戈貝托在床上扭動了一下,懷著一個失眠者的不安,想道:後來呢?

  她進了房間,不慌不忙地脫去衣裳,還一件件折疊整齊,仿佛在自由地支配時間一樣。披上一件浴衣,又裹上一個小浴巾,她走出了房間。圓形的澡盆裡滾動的泡沫“噗、噗”作響。

  “我放了香精。”莫代斯托膽怯地試探道。“這對不對?”

  “好極了。”她說著用腳尖試了試水溫。

  她把大浴衣脫在腳下,只留下頭上的小毛巾,然後邁進澡盆,躺在香噴噴的溫水裡。工程師趕忙把個小墊子放在她的腦後。她枕上去之後,感激地舒了一口氣。

  “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利戈貝托聽到莫代斯托用細如絲的聲音這樣問道。“我走開?還是留下?”

  “真舒服!這溫水按摩真妙!”盧克萊西婭伸伸胳臂,活動著大腿,故意在撒嬌。“然後,我再加上一些熱水。回到床上,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你這是在用文火烤他。”利戈貝托用一聲咆哮表示贊同。

  “莫代斯托,如果你願意,就留下來。”她終於開口道,那聚精會神的表情仿佛是在享受著水流撫摸肌膚所產生的快感。“澡盆很大,有得是地方。來和我一道洗澡吧?”

  利戈貝托聽到了這樣一些奇怪的聲音:是雕梟的嘎嘎叫?是野狼在嚎?是小鳥在唱?總之是那男人答應了盧克萊西婭的邀請。幾秒鐘後,她看到工程師已經是一絲不掛了,接著就邁進了澡盆。他將近50歲,由於練aerobics和jogging,其程度達到梗塞的地步,非常及時刹住了肥胖的發展,此時與那女人的距離僅在毫釐之間。

  “我還能做什麼?”利戈貝托聽到那男人這樣問道;伴隨著嫉妒,對那男人的欽佩也在增加。“你不願意的事情我絕對不幹。我絕對不採取任何主動。一切都聽你的吧。此時此刻,盧克萊西婭,我是世界上最幸福和最不幸的人。”

  “你可以撫摸我。”她輕聲說道,並不睜開眼睛,那節奏如同博萊羅舞曲一樣。“摸摸,親親臉和身體。不要碰頭發,因為弄濕了以後會變形的,明天你該感到不好意思了。你沒發現你安排的節目裡連一分鐘都沒留給理髮館嗎?”

  利戈貝托嘟嘟噥噥地說:“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和最不幸的人。”

  盧克萊西婭這時睜開了眼睛,說道:“你不要嚇成這個樣子。咱們在水裡可不能呆很長時間啊。”

  為了把他倆看得更清楚,利戈貝托努力眯縫著眼睛。他聽到溫水流動的單調聲音;水花飛濺到身上的癢癢感覺和漩渦的磨擦;他看到莫代斯托為了不顯得粗魯而表現得極為小心謹慎的樣子。與此同時,莫代斯托在那具雪白的身體上忙個不停:親吻和撫摸;她活動著身體,給他提供方便,讓他的雙手和嘴唇可以達到身體的任何部位,但是不回應他的撫摸和親吻,而是被動地享受快感。她感覺到了工程師的激情在灼熱著自己的皮膚。

  “盧克萊西婭,你不親親他嗎?難道一次也不肯擁抱他?”

  “暫時不行。”他妻子回答說。“我有我的節目安排,是精心研究好的。難道他還不幸福?”

  “我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莫代斯托回答道。此時,他的腦袋剛剛從水下、從盧克萊西婭的兩腿之間鑽出來。在重新潛入水下之前,他說:“盧克萊西婭,我真想放聲歌唱。”

  “他恰好說出了我現在的全部感覺。”利戈貝托插進來說道,接著又開了一個玩笑:“如此擔忸怩作態地水下作業,不會有得肺炎的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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