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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要沿著聖地亞哥河到厄瓜多爾去,」伏屋說道,「這條路線很危險,胡利奧先生,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您想好了沒有?我今晚就出發。她還只有十五歲,我是第一個接觸她的男人呢。」

  「有時我想,我為什麼不結婚呢?」阿基裡諾說道,「不過,像我過的這種日子也沒法結婚,東跑西顛的,在河上是找不到女人的。你現在是沒有什麼遺憾的事了,伏屋,該有的你都有過了。」

  「我們就算說定了,」伏屋說道,「你把汽艇和罐頭也給我。這是互利,胡利奧先生。」

  「聖地亞哥河還很遠呢,你沒有到就得被人發現。」胡利奧·列阿德基說道,「在這種季節乘船去可能要用一個星期;去巴西不是很好嗎?」

  「警察在巴西等著我呢,」伏屋說道,「為了坎波格蘭德那件案子,邊界兩邊都有人在等著我,我才不那麼傻呢,胡利奧先生。」

  「那你永遠也到不了厄瓜多爾。」胡利奧·列阿德基說道。

  「實際上你根本沒去厄瓜多爾,而是在秘魯呆了下來。」阿基裡諾說道。

  「事情總是這樣,阿基裡諾,」伏屋說道,「我所有的計劃弄到後來總是不如人願。」

  「她要是不願意怎麼辦?」胡利奧·列阿德基說道,「在我給你汽艇之前,你要親自去說服她。」

  「她也很瞭解我過的是一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會遭到各種不幸,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跟著一個倒黴的人奔波的。」伏屋說道,「她留在你這兒會感到幸福的,胡利奧先生。」

  「可你看到了,她還是跟你走了,而且在各方面幫助了你。」阿基裡諾說道,「她跟你一樣過著野豬般的生活,毫無怨言;她不管怎麼壞,從前確是個好老婆,伏屋。」

  綠房子就是這樣誕生的。

  工程用了好幾個星期。木板、房椽、磚坯都得從城市的另一端拖來,安塞爾莫先生租來的驢子在沙地上可憐巴巴地行走著。工程只能在早晨塵雨停止的時候才能進行,到了熱風加劇的時候就得停工。每天下午和晚上沙漠就吞沒了地基,掩埋了牆壁;蜥蜴啃齧著木料,兀鷹在剛剛開始形成的房屋中築巢。所以每天早晨總得把開始了的工程重新搞過,改動圖紙,增添木料。一場無聲的戰鬥緊緊抓住了全城人的心。「什麼時候這外地人才會認輸?」居民們互相詢問。但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安塞爾莫先生並未因各種損失而灰心,也未被熟人和朋友們的悲觀情緒所傳染,他繼續進行這項令人欽佩的工程。他光著上身指導各項工作,一撮撮的胸毛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滿嘴都是鼓人幹勁的話語。他給小工們分發甘蔗酒和玉米酒,親自運磚坯,釘房椽,還趕著驢子在城裡穿來穿去。一天,皮烏拉人遠遠望見河對岸,面臨著城市,有一個結結實實紋絲不動的木架子聳立起來了,就像城市的使者跨入了荒漠地帶的門檻。皮烏拉人這才對安塞爾莫先生定將取勝這一點深信不疑。從此,工程的進展就快了起來。卡斯提亞區和屠場附近茅舍裡的人們每天早晨都來到那裡觀看施工,提出建議,有時還自發地給小工們助一臂之力。凡是來參觀的人,安塞爾莫先生都敬之以酒。最後幾天,工地周圍一派民間集會的氣氛。賣玉米酒和賣水果的女販子,賣乾酪、糖果和冷飲的女販子,都趕來向工人和好奇的參觀者兜售自己的商品。財主們路過工地時也停下來,在馬上向安塞爾莫先生說幾句鼓勵的話。一天,當地有權勢的莊園主恰皮羅·塞米納裡奧贈給他一頭牛,十二壇玉米酒。工人們為此搞了一次烤肉野餐。

  房子蓋成之後,安塞爾莫先生下令全部刷上綠色。看到房子外牆罩上一層翠綠的顏色,迎著陽光粼粼發亮,連孩子們都哈哈大笑起來。老老少少,窮人富人,男人女人,都因為安塞爾莫先生異想天開地把自己的房子這樣亂塗亂抹而嬉笑不止。人們就立即給它取了一個名字「綠房子」。使大家開心的不光是這房子的顏色,還有它那離奇的結構。房子有兩層,但是底層根本算不上是房子,實際上是一間大廳,由四根同樣是綠色的房柱支撐著屋頂;還有一個露天院子,地上鋪著鵝卵石,圍牆有一人高。二樓分為六小間,一字排開,前面是一道走廊,木欄杆正好成為底層大廳的屋簷。除了正門,綠房子還有兩個後門,一個馬廄,一間大貯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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