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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羅伯托·德爾加多班長在阿爾德繆·基羅加上尉辦公室的門前徘徊了好久,還是下不了決心。一塊塊的黑雲在鉛灰色的天空和博爾哈警備隊之間不斷飄過,附近廣場上幾個中士正在訓練新兵:「他媽的立正,他媽的稍息。」空氣中潮氣濃重。豁出去了,最多不過挨頓罵。班長一推門走進辦公室,向坐在辦公桌後揮手扇風的上尉行了個禮。

  「你有什麼事?你要幹什麼?」

  班長:「我想請假到巴瓜去一趟,可以嗎?」

  「出了什麼事嗎?」上尉突然用手使勁扇了起來:「這是什麼蟲子咬了我。」

  羅伯托·德爾加多班長:「小蟲子就是不咬我,因為我是森林地區長大的,是巴瓜人,上尉,我想請探親假。」

  「他媽的又下雨了。」上尉站起來關上窗子,又回到座位上,手和臉都淋濕了:「這麼說,小蟲子是不咬你的嘍,大概你的血裡有毒,小蟲子不願被毒死,所以不咬你。」

  班長點點頭:「這也可能,上尉。」

  軍官像個機器人似的笑了,雨點像石塊一般打在屋頂的鋅板上,狂風在木板牆的隙縫間噓噓作響,整個辦公室充滿了雨聲。上尉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你上次是什麼時候請的假?去年?噢,好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回我給你三個星期的探親假。」他把手一抬:「怎麼,你要到巴瓜去?給我買點東西行不行?」他在面頰上叭地拍了一下,臉上立即紅了一塊。班長的表情卻依然嚴肅。「你怎麼不笑我,我打自己的嘴巴難道不可笑嗎?」

  班長:「當然不可笑,您想到哪兒去了,這也是沒辦法,上尉。」

  一線調皮的光芒閃過軍官的眼睛,他把聲音放得甜甜的:「親愛的喬洛(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兒,有時帶有貶義。),你不哈哈大笑,我就不給你假。」

  羅伯托·德爾加多困惑不解地望著房門、窗子,最後終於咧嘴大笑起來,開初還是做作的假笑,隨後自然起來,最後笑得非常開心:「剛才咬您的長腳蚊是母的。」班長笑得渾身顫抖:「只有母蚊子才咬人,您知道嗎?公蚊子是吃素的。」

  上尉:「滾開。」

  班長一下子啞口不笑了。

  「你淨說笑話,當心不要在去巴瓜的路上給野獸吃了。」

  「這不是笑話,是科學,只有母蚊子才吸人血,這是德·拉·弗洛爾中尉說的,上尉。」

  「他媽的,不管是公的還是母的,咬我一樣痛,誰問你這些了,你是個百事通?」

  「我真的不是尋開心,你瞧,上尉,有一種藥很靈,是種藥膏,烏臘庫薩人都塗這種藥膏,我給您帶一大瓶來吧,上尉。」

  上尉:「你最好跟我講西班牙語,烏臘庫薩人是什麼人?」

  班長:「住在烏臘庫薩村的阿瓜魯納人就叫烏臘庫薩人,這怎麼能用西班牙語講,難道您看見過小蟲子咬瓊丘人嗎;他們有秘方,他們用樹膠做成一種藥膏,搽上以後,蚊子一來就死;我給您帶一瓶來,上尉,一大瓶,一言為定,我一定帶來。」

  「你今天早晨興致蠻好嘛,等那些土著人給你纏頭(印第安土著風俗,人死後纏頭,使頭縮小,以利保存。) ,你就要哭喪著臉了。」

  班長:「那太好了,太好了,您瞧我的腦袋已經這麼小了。」

  「你到烏臘庫薩幹什麼去?光是為了給我弄藥?」

  班長:「那當然,那當然,再說,也是條近路,上尉,要不然光是走路,我的假期都不夠,就不能同親朋敘舊了。」

  「巴瓜人都跟你一樣嗎?」

  班長:「比我還壞。」

  「跟你一樣厚臉皮?」

  「比我厚多了,上尉,沒法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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