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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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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妮法西婭雙臂垂在身子兩旁,低著頭,長袍裡微微顯露出顫動的胸部;那厚實的、線條分明的嘴唇緊閉著,繃著面孔,鼻孔翕動著,額頭有節奏地一張一蹙。 「我要生氣了,鮑妮法西婭,我好好地跟你講話,而你卻像在聽下雨。」住持說道,「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她們的?你沒把宿舍門鎖上?」 「快說,魔鬼!」安赫利卡嬤嬤抓住鮑妮法西婭的長袍,「上帝會懲罰你這股傲氣的。」 「你整天都可以去小教堂,但是到了晚上你的責任是看管孤兒,」住持說道,「可你為什麼不得允許就離開宿舍?」 辦公室的門短促地響了兩下,兩個嬤嬤扭頭望去,鮑妮法西婭也抬起眼皮,就在這片刻,她的眼睛顯得更大了,露出一種深邃的綠光。 站在鎮子的這兩座山丘上極目眺望,在一百米開外,可以看到領水員阿德連·聶威斯在聶瓦河右岸的茅屋和他的田地。再往前看就是一片藤蔓、灌木叢、枝丫橫生的樹木和高聳的山峰了。廣場不遠處是土人的居住區,樹幹支撐的茅屋擠在一起,那裡泥濘吞沒了野草,泥濘中到處是生滿蝌蚪和蚯蚓的水坑,幾小片方形的參茨田、玉米田和矮矮的果園,稀稀疏疏地分散在各處。從傳教所有一條高低不平的石子小路直通廣場;傳教所的背後有一面土牆,抵禦著樹木的推擠和茂密植物的侵入。土牆上有一個門,但是常年緊閉著。 「嬤嬤,是鎮長。」帕特羅西紐嬤嬤說道,「可以進來嗎?」 「可以,請他進來吧,帕特羅西紐嬤嬤。」住持說道。 安赫利卡嬤嬤舉起油燈,驅散門口的黑暗,看到兩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法畢奧先生身披斗篷,手執電筒,一面鞠躬,一面走進來。 「我都睡下了,沒顧上穿衣服就起來了,嬤嬤,請原諒我這副樣子。」法畢奧先生把手伸向住持和安赫利卡嬤嬤,「竟發生了這種事,我發誓,我真不敢相信,我也想像得出,你們受驚了,嬤嬤。」 法畢奧先生的禿頂顯得濕漉漉的,瘦臉對著嬤嬤們露出笑容。 「請坐,法畢奧先生,」住持說道,「謝謝您趕了來。安赫利卡嬤嬤,把椅子端過來給鎮長坐。」 法畢奧先生坐了下來,吊在左手上的電筒亮了,一道黃色的圓形光柱落到藤編的地毯上。 「已經派人去找了,嬤嬤,」鎮長說道,「中尉也去了,您放心吧,沒準兒今天晚上就能找到。」 「可憐的孤兒不知怎麼樣了,法畢奧先生,您想想吧,」住持歎了一聲,「幸虧沒有下雨,您不知道,我們真給嚇壞了。」 「可她們是怎麼跑的呢?」法畢奧先生說道,「簡直令人不能相信。」 「是這個姑娘疏忽了,」安赫利卡嬤嬤指著鮑妮法西婭說道,「她離開孤兒到小教堂去了,忘了關門。」 鎮長看了鮑妮法西婭一眼,臉上露出一種嚴厲和痛苦的神情,但馬上又微笑著向住持點了點頭。 「小孩子們不懂事,法畢奧先生,」住持說道,「她們不懂什麼是危險,這最使我們擔心了,出了事,碰上野獸可怎麼辦。」 「唉,這些孩子!」鎮長說道,「你瞧,鮑妮法西婭,以後可得當心點噢。」 「鮑妮法西婭,你應該求上帝保佑她們平安無事,要是出了事,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們逃出去,你們一點都沒聽到,嬤嬤?」法畢奧先生說道,「她們肯定沒有進鎮,也許是從樹林那邊跑的。」 「是出果園的門跑的,所以我們一點也沒察覺,」安赫利卡嬤嬤說道,「她們從這傻瓜的手裡偷走了鑰匙。」 「您別叫我傻瓜,親愛的嬤嬤,」鮑妮法西婭說道,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們沒有偷我的鑰匙。」 「你就是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安赫利卡嬤嬤說道,「你還敢頂嘴?你別再叫我親愛的嬤嬤了。」 「是我給她們開的門,」鮑妮法西婭微啟雙唇說道,「是我放她們走的。您瞧,我是傻瓜嗎?」 法畢奧先生和住持同時向鮑妮法西婭伸出了脖子;安赫利卡嬤嬤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嘶啞了,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說什麼?」她聲音嘶啞地說道,「是你放走她們的?」 「是的,親愛的嬤嬤,」鮑妮法西婭說道,「是我放她們走的。」 「伏屋,你又在傷心了,」阿基裡諾說道,「別這樣,夥計,來,我們聊聊天,悲傷就過去了。你給我講講你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老頭?」伏屋說道,「還要多久才能進入瑪臘尼昂河?」 「早就進來了,」阿基裡諾說道,「你沒有注意,你跟天使一樣在呼呼大睡。」 「是夜間進來的?」伏屋說道,「我怎麼沒聽到峽谷裡的急流聲,阿基裡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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