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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在高爾梅納鐘樓下面,面對著聖馬丁廣場,有個開往卡亞俄港的電車終點站,這時是一片雪白軍帽的海洋在那裡波動。報販、司機、乞丐和警察站在玻利瓦爾旅館和羅馬酒家前面的人行道上,欣賞著這不斷湧來的士官生的潮流:他們從四面八方成群結隊彙集到這裡,聚在鐘樓腳下等待電車到來;有些士官生從附近的酒吧間裡出來,妨礙了交通,卻用罵人的話回敬著要求讓路的汽車司機;他們調戲這時敢於在這條街道走過的婦女;他們在街上晃來蕩去,不住地謾駡打鬧。士官生們飛快地擠滿了電車,小心謹慎的市民們則寧可排到後面。三年級的士官生從牙縫裡惡狠狠地低聲罵著,因為每當他們剛踏上一隻腳要擠上車去,就會感覺到脖子上有一隻手,並且聽到這句話:「士官生先上,狗崽子靠後。」

  「十點半了。」巴亞諾說,「但願最後一班卡車沒有開走。」

  「現在剛剛十點二十。」阿羅斯畢德說,「咱們可以按時到達。」

  電車裡擠得滿滿的,他們兩人只好站著。每個星期日,

  學校裡的卡車都到貝亞必斯塔去接士官生。

  「你看,兩個狗崽子。」巴亞諾說,「他們互相摟著肩膀,好讓別人看不到肩章。真聰明呀!」

  「勞駕讓一讓。」阿羅斯畢德在人群中說,一面向兩個三年級士官生占著的座位擠過去。那兩人看見他們過來,連忙說起話來。電車已經駛過五月二日廣場,這時正穿過漆黑的曠野。

  「晚上好,士官生們。」巴亞諾說。

  兩個小夥子裝作不知道是和他們說話的樣子。阿羅斯畢德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腦袋。

  「我們累極了,你們站起來。」巴亞諾說。

  兩個士官生照辦了。

  「你昨天都幹什麼了?」阿羅斯畢德問巴亞諾。

  「差不多什麼也沒有幹。星期六有個晚會,快結束的時候,變成了守靈。最初我以為是過生日,可是一到那裡,發現亂成一團,給我開門的老太婆沖我喊著『快去找大夫和神父』,我只好拔腿就跑。真是一場鬧劇。啊,對了,我還到瓦底卡去了,我有點關於詩人的新聞要對全班講。」

  「什麼事?」阿羅斯畢德問道。

  「我給大家一起講。這是個瑪蜜果①的故事。」

  ①mamey,加勒比海地區的一種水果。

  但是他並沒有等回到宿舍才講。學校的最後一班卡車沿著棕櫚樹大街向拉白爾拉區的陡坡爬去。巴亞諾這時坐在自己的手提箱上說:

  「大家聽著,這輛車好像是咱們班的專用車。差不多全體都在啦。」

  「對,黑美人,」「美洲豹」說,「你可得小心點,我們會欺侮你的!」

  「有件事你們知道嗎?」巴亞諾說。

  「什麼事?」「美洲豹」問道,「人家欺侮你啦?」

  「還沒有。」巴亞諾說,「是關於詩人的。」

  「怎麼回事?」阿爾貝托靠在車廂板上問道。

  「你在這裡呀?那就更糟。星期六我到『金腳』那裡去了,她告訴我,你花錢讓她玩你。」

  「呸,我可以免費幫你這個忙。」「美洲豹」說。

  有幾個人勉強笑一笑,以示禮貌。

  「『金腳』和巴亞諾兩人在床上,一定是像咖啡加牛奶。」阿羅斯畢德說。

  「上面再加一個詩人,就是一個夾黑人的三明治,一個紅腸麵包。」「美洲豹」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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