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馬克 > 西線無戰事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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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還有許多麻煩在等著他呢。那個恰德早就開始苦苦思索用怎樣的方法來嘲諷他。而海依顯然又想起上次的毆打,眼睛瞧著自己的大魚鰭〔注:魚鰭意思是手,這是開玩笑的說法。 〕,對於他那真是一次快事,甚至做夢都在想起呢。他狡黠地跟我擠了一下眼。 * * * 克絡普和米羅正津津有味地聊天。克絡普可能從工兵炊事班或其他地方弄來滿滿一飯盆扁豆,引得米羅雙眼發直,總情不自禁地注視著看一會兒,但很快又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過了一會兒米羅忽然冒出一句話:「阿爾貝特,要是和平了,你準備幹什麼?」 「哪會有和平呢?」阿爾貝特乾脆地說。 「我說如果,你會有什麼打算呢?」米羅堅持又問。 克絡普怒氣十足地說:「那就遠離這鬼日子。」 「這我知道,可再往後呢?」 「喝得一醉方休。」阿爾貝特說。 「說正經的,別瞎扯……」 「本來就是嘛,」克絡普說,「你說我還能幹什麼呢?」 克托也加入了他們的談論。他向克絡普拿了些扁豆。邊吃邊想,然後說:「那就先大喝一場,然後再坐下一班列車回家,我的兄弟,那可是和平啦,阿爾貝特……」 「這是我老婆。」突然他從油布信夾裡拿出一張照片給大家傳著看。然後便大罵道,「王八蛋!戰爭……」 「是啊!」我說,「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沒錯。」他點頭說,「可我卻還讓他們餓著肚子呢。」 我們笑了。「他們是餓不著的,克托,如若不然,你總會有地方可以徵調的。」 米羅並不滿意這些回答。他又推醒夢中的海依問:「海依要是和平了你做什麼?」 「我真想踢你一腳,盡是白日做夢。」我說,「怎麼可能有和平呢?」 「那房頂上怎麼能長出牛屎呢?」米羅反駁了我,仍看著海依的臉,期待他說話。 海依顯得很費腦筋:「你是說打完仗是嗎?」 「是啊。」 「那不就有女人了嗎?」海依想了想眯著眼睛說。 「對呀。」 「那不就得了。」海依燦爛地笑了,「我找個健壯的街妓但必須是真正的廚娘,然後就跳到床上去,那裡滿身都有那麼多東西可抓。我會在那張鋪著羽毛褥墊的彈簧床上,那樣,我就一個禮拜也不穿褲子。」 我們都靜靜地遐想著這誘人的畫卷,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還是米羅先清醒過來又問:「那之後呢,又怎樣?」 頓了一會兒,海依不好意思地說:「我寧願服滿兵役。」 「海依,你有病嗎?」我說。 「你應該先去試著挖挖泥煤,然後便什麼都能理解了。」他微笑著說。接著又從靴筒裡抽出一把小勺子,伸進阿爾貝特的飯盒裡。 「可至少要比在香巴尼〔注:法國東部的個地方。〕挖戰壕要強一些吧。」我說。 海依嘴忙著咀嚼,臉上泛起笑容:「只比在那裡的時間長一些。還有就是只要進去就別想再出來。」 「不過,家裡自然是舒服的了,海依。」 「或許吧,某些地方是吧。」他邊說邊張著大嘴陷入了思考之中。 透過他的臉,能明白他的思想。可以看到那所沼澤中的破散的草屋,早出晚歸的燥熱中辛勤的勞動,以及廉價的薪水和他那髒得發亮的工作服…… 「在和平時期軍隊是很輕閒的,什麼也不用擔心,有飯吃,有床睡,每週發一件新襯衫,當個軍士還能撈一身漂亮制服,夜裡再自由自在地泡到小酒店裡去。」 他已完全沉浸在他美妙的想像中了,接著又說:「只要服完十二年兵役還能拿一筆退役金回去當個警察;整天閒逛了。」 他洋溢著難以言表的喜悅:「你想誰不願意結交一個警察呢?他們還會用白蘭地和啤酒來款待你呢。」 「可你怎麼知道你會成為一個軍士呢,海依。」克托打斷他的話。 海依便覺得索然無味了,不再吭聲。但他依然還在幻想著皎潔的秋夜,豐收的田野,小村莊的鐘聲,以及他和女僕們開懷逗樂,還有那塗了豬油的烤薺麥大餅,和在餐館裡盡情吹侃的時光…… 他不情願地丟開這些美麗的構想,憤憤地對米羅說:「你盡問這些沒用的廢話。」說完穿好了衣服,把軍服衣扣扣好不在搭腔。 「那你呢,恰德?」克絡普問。 恰德的心裡似乎永遠只裝一件事:「我會好好教訓奇姆思托斯這個渾蛋。」 他簡直恨不能把奇姆裝進一個籠子裡然後每天早上先用棍棒狠揍他一頓。「我要是你,就一定想法當成個少尉,然後天天整那個傢伙。」他興奮地對克絡普說。 「德特林,你呢?」米羅不願放過每一個人,他好像天生就是個愛提問的老師。 這個很少開口說話的人看了看天,只說了一句:「正趕上割麥子。」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他總在擔心農場、老婆和孩子。他總是習慣性地翻翻報紙,看看他家鄉那邊是否有雨水——家裡的乾草還沒有人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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