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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丘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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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而盲目的閃電又來了,砰的一聲,從森林裡來了足以致人於死命的奇異的一擊,在那並非由於自然的頃刻之間,所有的小桌子和那些本來看不見的樹幹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人們的眼前。繼而是隆隆的雷聲,在隆隆的雷聲之中,房屋和人群都好象碰上爆炸一樣在搖晃。暴風雨直接來到了墨丘利。那刮斷樹枝的聲音雖然姍姍來遲,但畢竟還是從森林裡傳來了。 雪白耀眼的閃電又來到大地,但什麼東西也沒有移動。在一片黑暗之中,雷聲長長的、隆隆的、轉瞬即逝的轟鳴又傳入人的耳鼓。閃電又發出了耀眼的光、驚雷又在爆炸,森林之中好象又有什麼東西在爆裂,由於恐懼,人群驚惶起來了。 終於,在暴風雨歸於靜止之中,風夾著冰猛地吹來,松樹象大海的怒濤一樣突然發出呼呼呼的巨響。冰打在臉上有如烈火,人群在往後退縮。樹木發出的響聲很大,仿佛又來了一場寂靜。樹木在被吹斷、在被吹倒的聲音可以聽得很清,就好象是颶風猛地向山上吹來了。 冰雹的吼聲掩蓋了一切聲音,重重地打擊著大地、屋頂和樹木。人群屈從於冰雹的壓力在不可抗拒地擁向屋裡。在一片憂鬱的嘶啞聲中,什麼東西在被破損的劈啪聲和叮噹聲仍然在不時地傳來。 恐懼永恆,但恐懼卻繼而戛然而止。室外有微弱的黃色的光,光照耀在冰雪和不斷在斷裂的嫩枝和破損的東西上。由於冰雪和嚴冬的氣氛,天氣簡直冷極了。大地因為冰球數不勝數深及六時,大地銀裝素裹,森林令人看了覺著暗淡,大地上點綴著嫩枝,點綴著所有被冰雹打壞了的器物。 黃色的光升上天空,人們突然有了勇氣,人們說:「好了,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最有勇氣的人首先露面,他們去撿大顆大顆的冰雹,有人指點著被打翻在地的桌子。不過其中有的人不願逗留。他們匆匆趕到纜車站,去看看纜車設備是不是還是好好兒的。 纜車站位於山的北側。到車站去的人回來,說車站上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人群開始一個個露面,他們在潮濕的、由冰雹形成的一片雪白上面走來走去,腳下嘎吱嘎吱地作響,他們四處走動,他們感到驚愕,他們在等待有人來開纜車。 在瞭望塔的南面,在嚴寒和正在解凍的一片冰雪之中,躺著兩個人。他們身上暗藍色制服的顏色已經顯得有些發黑。兩個人都已經死了。閃電的放電已經把其中一個人的制服從腿部完全剝去,所以他從臀部以下一絲不掛。他側臉躺在地上,兩滴血從鼻子流下來,流到他一大把淡黃色軍人蓄的鬍鬚上。他躺的地方距墨丘利還願石不遠。他的同伴年紀很輕,躺的地方距他只有幾碼,臉部是朝下的。 太陽出現了。人群恐懼地看著太陽,不敢去碰一碰這兩具屍體。不過,這兩位已經死去的開纜車的人為什麼會跑到山的這一邊來的呢? 纜車無法開動。因為風暴,纜車總出了什麼事兒了吧。人群開始彎彎拐拐,在光禿禿的、因為冰雪而泥濘不堪的山上下山。地上到處都是毛茸茸的松樹的斷枝和嫩枝。但樹葉繁茂的樹木和灌木都不可思議地變得光禿禿的了。下面的大地都看不見樹葉,一片光禿,簡直是嚴冬季節。 人群滿懷恐懼地匆匆沿著筆陡、彎曲的小路下山,他們在倒下的松枝中得到解脫,他們喃喃自語:「絕對的冬天!」而與此同時,烈日當空,又在開始蒸發了啊。 寫於1926年。1927年2月發表在《大西洋月刊》上。1927年2月5日載於《民族與文學》。1936年收入《鳳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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