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少女與吉卜賽人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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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就是「阿媽」葫蘆裡賣的藥。這付藥使她保證了阿瑟永遠不會再娶。她抓住了教區長最大的弱點,也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自戀。他娶了一朵不凋的白雪花,他是一個幸運的男人,只因為他受到傷害。他是一個不快樂的男人,因為他痛苦過。噢!這是何等的愛心啊!而且他已經——饒恕了!是的,那朵白雪花已經被饒恕了。 這些話,他甚至在遺囑裡都為她設想好了,可是,千萬,我們千萬別提她是一朵開放在罪惡世界的「大毒草」啊!她是「月之女神」,是一朵純潔無比的白雪花。就讓那朵純潔的白雪花,開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往日高處吧! 現在開始的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兩個女孩就在這種詭詐、自命神聖,而又故作神秘的氣氛裡長大了。她們同樣看見那朵白雪花,開在高不可攀的白雲深處。她們也知道那朵白雪花在孤寂的光輝裡,遙遙立於她們之上,不可觸及。 同時,有時也會從那個肮髒的世界裡,傳來一些自私、淫褻的氣息。這是那朵可怕的「大毒草」,那個「月之女神」的氣味。 這朵「大毒草」實際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設法把一封信送到兩個女孩(她的孩子)手中。對於這件事,滿頭銀髮的祖母既恨且怕。因為,萬一那個「月之女神」回來了,就沒有她這「阿媽」的地位了。這股深藏的仇恨,從老祖母傳到兩個女孩身上——那個淫褻污穢的「大毒草」的兩個孩子身上。因為那個「月之女神」從來就看不起「阿媽」。 和這一切混在一起的,是孩子們對她們真正的家,也就是那個南方牧師住宅的,清晰無比的記憶。她們也還記得她們那美豔,但卻不太可靠的母親「月之女神」。她曾經大放光芒,在生命中放出異采;她像家中一個飄忽而又危險的太陽,來去不已。她的出現,一直使孩子們把她和光明聯想在一起,也一直使她們把她和危險聯想在一起。她使她們聯想到魅力,也使她們聯想到可怕的自私。 現在,魅力已消失,白雪花也像「白瓷花環」似地,僵硬在它的墳上,而不安的危險——那種有如獅子和老虎一般危險出奇的自私,也隨著消失了。現在留下的只是一份完全的安適,在這份安適裡,一個人可以無憂無慮地死去。 可是,她們漸漸長大,隨著她們的成長,她們的迷惘也越深,越來越感到困惑。 「阿媽」年齡越來越大,視力也越來越壞,必須有人攙扶她走才行。而且她不到中午,絕對下不了床。然而,無論看不見也好,下不了床也好,她還是一家之主,還是掌管這個家。 何況,她並不是真的下不了床,只要家裡的「男人」在的時候,她就變得精神抖擻,威風八面。她太狡猾,更不會讓她自己被人小視,尤其當她碰到對手的時候。 「阿媽」的最大對手是那個年紀較小的女孩:伊薇。伊薇具有著「月之女神」那種迷迷糊糊、無憂無慮的爽朗個性。不過另一個卻比較馴順的多,也許是及時控制住她的緣故吧! 教區長太寵愛伊薇,用一種成年人對孩子的溺愛把她給慣壞了。他的那種溺愛,彷佛是說:我難道不是一個心腸柔軟、縱容孩子的好父親嗎?他喜歡對自己抱持這種看法。 而母親對他的弱點也瞭解的徹底。她摸清了他的脾性,還把那些弱點轉變成他個性的裝飾品,加以利用。在他的眼裡,他希望自己有一種迷人的個性,就像女人希望有迷人的衣服一樣。於是母親就狡猾地用這種「美人痣」來掩飾他的缺陷與不足。她的母愛使她知道如何找到他的弱點,然後再用裝飾品替他遮掩起來。至於那個「月之女神」——提也別提,在她眼裡,教區長幾乎是個駝背不解風情的白癡。 有趣的是,祖母心中憎厭著大女兒露秀,遠甚於嬌縱慣了的伊薇。因為比起被慣壞了的、迷糊的伊薇,焦慮不安的露秀更能覺察到自己受制于祖母的權威之下。 另一方面,茜茜姑媽也憎恨著伊薇。她恨伊薇全家。因為她將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阿媽」。茜茜姑媽知道這點,「阿媽」也知道茜茜知道這點。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也已經變成一種積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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