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普魯士軍官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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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兩個多月了。這個年輕人本能地想要使自己保持原有的心態:他盡力服侍軍官,好像那是一位抽象的權威而不是一個人。他所有的潛能都用於避免個人接觸,甚至是那看得見的仇恨。他的仇恨在身不由己地滋生著,以應付軍官的怒火。然而他把它隱藏在內心深處。只有在離開軍隊的時候,他才敢承認這回事。他天性活躍,有許多朋友,他們是很好的夥伴。可是不知怎麼他變得孤獨了。現在,這種孤獨和寂寞加劇了,貫穿著他的服役期。可是軍官好像憤怒地發瘋了,令年輕人非常恐懼。 士兵有個情人,一位山區姑娘,純樸而富有主見。兩人走在一起很少說話。他很少向她開口,只是胳膊擁著他,尋求身體上的接觸。這樣能使他減輕痛苦,使他更容易忘卻上尉;因為把她擁在懷中可以使他輕鬆。而她也以一種無法言喻的方式為他而活著。他們墮入了愛河。 上尉察覺到了這回事,憤怒得發狂。他讓年輕人天天晚上忙碌不停,並以看到年輕人臉上浮現出陰鬱的神情為樂。兩個男人的眼光偶爾相接,士兵的目光慍怒陰沉,固執地緊盯不放,上尉則露出輕蔑的嘲笑。 軍官根本不承認抑制不了自己的憤怒。他不知道他對勤務兵的感情根本不是一個對他蠢笨、反常的僕人行為所激怒的男人的感情。所以他仍然堅持自己有理,並且依從常規,繼續按部就班地辦理其他事情。但他太壓抑了,神經無法忍受。 終於,他掄起皮帶打在僕人的臉上。當他看見年輕人驚恐地退縮,眼睛裡含著痛苦的淚花,嘴角流著血時,他立刻感到一陣帶著震顫和羞愧的快意。 但他承認,他以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小夥子惹火了他,他簡直要發瘋了。為了排遣心中的鬱悶,他帶了個女人出去散了幾天心。 那是對放蕩的嘲弄,因為他完全不想要這女人。但他繼續停留在那兒,等到假期結束。最後他慘兮兮地回來了,帶著倍受折磨和惱怒的情緒。一下午他都在騎馬,然後徑直回來吃晚餐。勤務兵出去了。軍官一動不動地坐著,纖細優雅的雙手擱在桌子上。他的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 終於,僕人走了進來。他注視著年輕人強壯舒適的身體,漂亮的眉毛,濃密的黑髮。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這年輕人就已經恢復了他往日的神采。軍官的手抽搐著,仿佛充滿了瘋狂的火焰。年輕人立正站著,一動不動,神情木然。 吃晚飯的時候兩人都沉默不語。可是勤務兵看起來很急切,有什麼事一樣。他把盤子弄得丁當直響。 「你很急嗎?」軍官問,看著僕人熱切、溫和的臉。對方沒有回答。 「回答我的問題,好嗎?」上尉說。 「好的,先生。」勤務兵答道,端著一堆軍用盤子站著。上尉等了一下,看著他,然後又問: 「你很急嗎?」 「是的,先生。」這樣的回答讓聽者心裡一陣冒火。 「幹什麼?」 「我要出去,先生。」 「今晚我需要你。」 片刻的猶豫。軍官的面部表情奇異地生硬。 「好的,先生。」僕人從嗓子眼裡答道。 「我明晚也需要你——事實上,除非我放你的假,否則你所有的晚上都屬我。」 留著小鬍子的嘴緊閉著。 「好的,先生。」勤務兵回答道,開啟了一下嘴唇。 他往門口走去。 「你耳朵上為什麼夾截鉛筆?」 勤務兵猶豫了一下,然後繼續走著,沒有作答。他把盤子拿到門外堆成一堆,從耳朵上取下鉛筆,放在口袋裡。他剛才在給情人的生日卡上抄詩。他回去繼續收拾桌子。軍官心神不定,帶著一絲熱切的笑意。 「你耳朵上為什麼夾截鉛筆?」他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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