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吉米與絕望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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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剛認識,」吉米說了下去,「今晚以前我還不認識您太太,她給《評論家》寄來一些詩稿,我是那兒的編輯,我覺得不錯,便回信給她,接著便產生了來這兒看看的想法,趁此機會結識結識她,她同意我這打算,於是我就來了。」 男人切下一塊麵包,咬了起來。「您覺得這好嗎?」他轉向吉米,用一種孩子般好奇的目光看看他,似乎想瞭解些什麼,「您將在您的報紙上登嗎?」 「是的,我準備採用。」吉米說。 「她的詩我只讀過一首,是說一個礦工,她瞭解他的一切,因為她嫁給了他。」他粗聲粗氣地說,帶著一種揶揄的口氣。 吉米不吭聲。這種粗魯的、尋釁的口氣唬住了他。 「《評論家》對我個人來說毫無意義,」皮納格說著,把他的盤子推向一邊,抓過飯後甜食,「我覺得它太囉嗦,說了半天,什麼結果也沒有。」 「有可能的,」吉米答道,有點支支吾吾,「不過怎麼樣才是有趣的?……如今這世道能有什麼結果呢!況且一本雜誌……」「我不知道,」皮納格說,「《解放者》裡有時就有一些有趣的東西,《兩面神》也有點見解,我個人不贊同人們所謂的感情,這將使人一無所獲。」 「對,不過,」吉米一笑,「問題是,會有什麼結果呢?人們總是說得很動聽很漂亮,一切都應該有結果,不過在哪裡? 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結果呢?我泛泛地想過,如果一個人想在礦山得個較好的職位,好,可以說,他能得到,但是如果想得到生活中的『什麼結果』,那麼,他就得想明白,他到底要什麼。」 「您聽著,我是個男人,不是嗎?」皮納格突然說得很輕很堅定。 「一個男人,好,」吉米回答說,「不過,這意味著什麼呢? 您是一個男人,怎麼呢?」 「我有沒有權利說,我不願被人利用?」皮納格說得很慢、很粗野、很沉重。 「您當然有這權利,」吉米說,「不過,這說明什麼呢?從喬治國王開始至今,我們都被利用。您吃布丁的同時,您就在利用上百個人,包括您的太太。」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再說什麼了,反正我不願被人利用。」 吉米聳了聳肩膀,「妙,妙!好多人說話都是這麼一種方式。」 礦工靜靜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臉上浮現出一種生硬、冰冷的表情,他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的臉就像刷過漿糊那樣繃得緊緊的。 「我除了被利用以外什麼都不是,」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眼睛盯著不知什麼地方,「在礦井下我被利用,得到我該得到工資,在家裡我也被利用,我老婆給在我桌上擺上飯菜,好像我是店裡的顧客。」 「是啊,不過您等待什麼呢?」吉米大聲說。 「我?等待?什麼也沒有,不過有一句話我可以對您說,我對兩個都不滿意。」 「您知不知道,您有什麼不滿意?」 「我不願我老婆寫詩,不願她的詩讓那麼多她見也沒見過的人看到,我不願每當我回家時,看見我老婆像伯阿蒂西婭女王那樣坐著,臉像只有兩個窟窿的石頭像。她的心情怎麼樣,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她願幹什麼就幹什麼,對我來說都一樣。」 「當然!」吉米叫道,雖然並沒有什麼可讓他說「當然」的。 「她對您講過沒有,我還有一個?」 「講過。」 「那我來告訴您為什麼吧。自從我幹上礦工這一行,每天得在坑道裡做整整8小時的牛馬,別人讓我怎麼幹就怎麼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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