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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凱麗突然感到非常痛苦,她必須迅速結束這場對話,否則她就象控制不住自己了。嗨,林頓,別動它!對不起,馬頓,但我非掛斷電話不可了,林頓把我的咖啡打翻了。」

  她放下電話,手不停地顫抖。

  她一掛斷電話,便立即從床上跳下來,穿好衣服,到馬房中把「克裡特朗」牽了出來。她晚上天黑以後才回來,精疲力盡,但是心裡感覺好多了。她看到傭人記下了好幾個人的電話,有羅斯瑪麗打來的,還有馬頓打來的。她的心裡感到很驚恐,她是不是被人懷疑上了?他們還會再打電話來嗎?會不會有人懷疑到她和桑調過情,並決定把她也牽連到吉爾斯揭露出來的這件醜聞中?可能有人也看到她去急救帳篷了,或者見到她與桑在那個印度餐館中吃晚飯了。可能吉爾斯利用地告訴他的消息,發現了她是莎倫的妹妹,她將是他的下一目標。她的生活仍舊同莎倫系在同一條纖細的線上,不管她自己喜不喜歡這一點。她真是個傻瓜。當她想到所有那邪惡的人會來發掘她的隱私,她不禁不寒而慄。她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這一切都處於危險之中了。而這都是她自己的魯莽草率造成的。她現在所能做的一切便是等待風暴的來臨。

  十天之後的星期一,凱麗又翻閱吉爾斯的專欄,她震驚地發現吉爾斯的工作效率非常的高,專欄裡又刊登出奇異的新的複雜關係,專欄一開篇就介紹了莎倫的生活,揭露出連凱麗也沒有夢想到的一些事情。上面有張阿米杜抱著一個小男孩的照片,莎倫站在他身旁,她正伸手要搶下偷拍者的照相機。根據旁邊的圖片注釋,這張偷拍下來的照片照於去年夏季,凱麗麻木地讀了一遍旁邊的文章。真正理解了自己推動了怎樣一場巨大而激烈的變動,吉爾斯巧妙地暗示了這個小男孩叫帕瑞特,法國花邊專欄多年來一直努力想證明他是莎倫與阿米杜的愛情結晶,然而恰恰相反,他是現任弗蘭茨伯爵的兒子。吉爾斯繼續暗示道,莎倫與桑幾年來一直在法國南部的一座愛巢中相會,並且在那兒可以方便地處理商務,莎倫本人是個私生子,混血兒。

  凱麗驚得面白如紙,報紙從她手中滑落到地上。在一篇簡潔的文章中,好幾個人的生活,包括她自己的,被炸得粉碎。

  當天晚上,羅斯瑪麗與桑在身後關上畫室的門,帶著毫不掩飾的仇恨注視著對方。吉爾斯那篇可怕的報導就放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桌子上。自從羅斯瑪麗早餐時打開報紙以來,隨之而起的憤怒爭吵便愈來愈激烈。

  「你使我噁心,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有意義的關係呢。你竟會希望我相信這些年來你一直不知道她有個孩子?」羅斯瑪麗怒氣衝天地說道。她纖細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藍藍的眼睛中射出冰冷的目光。標誌著他們之間關係的又一層冰凍時期的開始。

  「不要為此大吵大嚷了,那不是真的。」桑答道,他的聲音死一般的沉靜。「我對此所感到的震驚並不亞於你,儘管你不相信。」莎倫和帕瑞特在一起的照片象刻在腦中一樣清晰,但他仍禁不住又拿起報紙看了看。

  「你怎麼能這樣愚弄我呢?為什麼?」羅斯瑪麗心中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你想到過沒有,我今生今世都得在別人憐憫的目光中生活下去?我要控告這家報紙,澄清這件事……」

  「你也大荒唐了。剛才你還說你無法相信我的話,現在你又要我先控告這家報紙,你也太不理智了。」

  「那麼好,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他大聲吼道,拳頭一下子砸到桌子上,「我再說一遍,羅斯瑪麗,這孩子不是我的。」

  「那麼好吧,控告他們。」她冷漠的說道。

  「根據什麼來控告他們呢?這篇文章措詞非常精明,我根本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唯一的受益人只能是律師,我已經承認了我與莎倫之間的一切。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自己呆會兒,這件事終究會平息下來的。」

  「哦,不錯,會平息下來的--在每個人對我品評夠了之後。我再也無法在人前抬起頭來了,你也一樣。幾年之前我就應該抓住機會徹底與你分手。我不該聽瓊·奎爾的話,不該給你第二次機會。我是個白癡。」

  「你在說什麼?」

  「難道你以為四年前發生的事情我一無所知嗎?」她惡狠狠地說道,「那些你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打給她的電話?桑,你是個笨蛋,自己偷偷摸摸下樓去,以為我早已睡著了。瓊·奎爾在和你見面後幾小時就飛往了巴黎,和那個女人講清了一切,現在我真希望她當初沒那麼做。你仍舊繼續去見她,不管別人的死活,你心裡只有你自己。哦!我真傻。」

  一下子整件事在桑心中像水晶一樣地透明了,他記起了導致他與莎倫分手的各個細節。瓊·奎爾和羅斯瑪麗在那件事中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不知道,但他也不想知道了。「我想這意味著你想和我離婚,是嗎?」他說道。

  「什麼?」她一下子轉過身,「那樣你就可以和那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一起逃到一個無人居住的小島上,讓我來收拾殘局、倍嘗淒苦的滋味了?」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已經告訴你一切都結束了。」

  她惡毒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一直在付帳單的是我,有權發號施令的也是我。你和我仍舊會一起生活下去,直到這件事風平浪靜為止。我們還得挽救我們剩下的名譽,我們要去克裡格林堡避暑,呆上整整一個夏季,直到秋天再回來。上帝保佑那時人們已經把這件事淡忘了。我們仍舊執行那個開放古堡的計劃,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剛想打斷她的話頭,她就用一種威脅性的口氣說道:「我再給你最後一道通碟,桑,不可能離婚--無論是現在還是其它任何情況。」

  「但是我的工作怎麼辦?我不能這樣扔下工作一走了之。」他喊道。

  「我想他們沒有你一樣能辦公。」她冷若冰霜地答道,「你可以休個長假,在你的領土上閒逛。我會保證你會找到一大堆事情可以做。我象以往一樣,仍舊支付大部分的花銷。」她惡狠狠地斷然說道,「你得給你的情婦寫封信,告訴她你再也不希望見到她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們倆人之間再沒有任何聯繫了。」

  桑轉過身,背朝著她。「我累了,羅斯瑪麗。我們以後再詳細討論吧。」他厭倦地說道。

  「我要去休息了。」她簡短地說道,又在門口停了一下,說道:「我希望那封信明天就可以寄出去,桑,你再也無法欺騙你自己或者我了。如果你還軟弱,我會毀了你。我保證你除了那個空頭名銜之外,將一無所有。」

  她在身後摔上門,桑一下子就癱在了椅子裡。幾乎要徹底絕望了。他的臉沒有刮,由於喝酒的緣故,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他展望了一下他支離破碎的淒冷的生活,不知道千頭萬緒該從哪一根開始整起,一切都如此毫無希望。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莎倫和他兒子的照片上。這太使人難以置信了,他們這麼多年來肝膽相照,彼此忠誠的關係竟存在著這樣一個邪惡的騙局。他永遠也不知道照片上的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莎倫對他的背叛與欺騙使他深深地受到了傷害。即使現在看著她的照片也仍舊會使他心中疼痛,她對他什麼也不是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是一段浪漫的小插曲而已,無論他怎樣努力給自己解釋,所得出的結論仍舊和任何看一眼這張照片的人所得出的結論一樣。她與本格拉的孩子就是她從不願意他去巴黎的原因。莎倫害怕他會發現她是本格拉的情婦--這種關係早在他們在塞倫的那種浪漫時光之前就開始了,現在他理解那位阿根廷大亨為什麼那樣充滿恨意地在馬球比賽中與他爭鬥並使他摔落下馬了。莎倫是本格拉的,他不想放棄她,本格拉用自己的幾百萬美元博取莎倫的歡心,現在本格拉可以向她提供桑永遠無法向她提供的一切了,提供那些在她看來遠比他們的可憐的小小夢想要重要得多,有意義得多的東西。空洞的幻想竟如此可恥地結束了。如果他想表達他心裡所受到的傷害的話,他知道他必須現在就做。當他提起筆時,心中有些東西枯萎消失了。他寫道:「親愛的莎倫……」

  飛機駛往最終目的地「天使之灣」,莎倫心滿意足地看著窗外熟悉的深藍色的地中海。在雄偉的阿爾卑斯山的映襯下,尼斯城這顆明珠更顯得難燦奪目。

  三個小時之前,她還在羅馬的中心。現在,她離開了機場,深深地吸了一口藍色海灣的獨特氣味,鮮豔的花朵,香草及香料,給滿山遍野的薰衣草散發出的純淨香氣又添了一些獨特的味道。如果她能把這種芳香裝入瓶中,貼上標簽,投到市場中去,莎倫想道,藍色海灣的這種空氣一定是一種非常美麗的暢銷品,儘管它象外省的玫瑰、海岸邊的葡萄酒一樣,離開了原產地便失去了原有的味道。這種香氣只能在這兒欣賞,在晴朗無雲的天空下,在碧蘭的海水的陪伴下,在雄壯的阿爾卑斯山的映襯下。她想道,把包放進租來的車中,踩了一下加速器,駛過在風中搖曳的棕櫚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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