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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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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麗離開了騎士學院,感受到了一匹小野馬被用套索捕捉和被熟練的騎手馴服時的那種感覺,但是她卻發瘋般的高興,因為他接收了她。在冬天的黑色歲月裡,克雷尼爾·派吉特毫不留情地對凱麗進行循環訓練,他改掉了她在澳大利亞養成的所有壞習慣,重塑她在馬背上的姿態和挖掘她擅長移動的天賦,從而使得她的形象高雅和優美如同賽馬冠軍一樣。黎明,她很頑強地走出麥多牧場的馬房,從那兒她去上學讀書,然後不耐煩地熬過幾個小時,直到她能夠去騎士學院。在那兒她度過繁重、累人的卻是極其美好的兩個小時,與克雷尼爾一道訓練。她用從莎倫那兒得到的支票付學費。有時候在一天結束後她累得幾乎不能講話。 現在,在渴望已久的春天終於到來時,她騎馬出來,她的心裡不停地想著那天早晨她在郵局收到的從巴黎來的那個包裹。當她展開卷著的雜誌時,她驚訝地發現在四月份的時裝雜誌封面上有張莎倫的照片,儘管她已知道了秋天莎倫所做的一切設計,因為在她信中已草草地提及了這件事,但是,凱麗沒有想到她在時裝界初次露面就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就在那時,帶著一絲嫉妒,凱麗意識到了她們倆的生活軌道偏離得如此之遠。那個在非洲自然風景中拍照的身著時裝,極富魅力,深不可測的女人和那個大清早提著破爛不堪行李箱逃離庫爾華達的女孩截然不同。最近莎倫對她的慷慨現在似乎就像是從一張高高的桌子上拋向小狗的一片幹麵包。策馬向狹窄的綠色跑道上的跳躍圍場跑去,由於嫉妒心作怪,凱麗比以往更有決心在她所選擇的世界去取得成功。莎倫的美貌再次使她毫不費力地得到了她智力所不能得到的東西,她的意志也促使她去挑戰。她向著白色柵欄的圍場馳去,決心去嘗試一些她以前從不敢做的動作。 當凱麗躍過去開門時,「長安卡」豎起了它的耳朵。圍場的跳躍課是被精心地設計過的,當時是為了林迪和他的良駒——一匹英國出生的阿拉伯馬進行實踐,但是自從他死後就很少使用了。凱麗什麼都不想要,只想擁有一匹一個優秀騎手所應有的良駒,但是她從來不敢問傑克是否她可以擁有這些,因為她知道他會笑話她的。「長安卡」是一匹闊割過的好馬,不過它永遠不會成為冠軍的。她現在已經到了該有自己的馬的時候了,但是她從不敢奢望有一匹上好的馬,因為那將是一筆五位數字的費用。她禁不住總夢想著每一次的賽馬表演,儘管每次她都是和傑克一塊兒去的。 她把長安卡拉到圍場裡,大步走過發亮的草地,把跳欄升高到四英尺多,她想試試這個挑戰性的高度。然後,她又走回到馬身邊,卸下了馬鞍,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手絹。她又在欄杆處上了馬,把馬拉到場地的中央,停在了那一長排二十個跳欄的前面,跳欄之間的距離為三十五英尺。然後她用手絹蒙住雙眼。她和「長安卡」配合得那麼默契,她膝蓋只需輕輕地一頂,「長安卡」就會一躍而起飛速向前。他們向前沖去的時候,凱麗把自己完全交給了「長安卡」,就象一個戀人,當「長安卡」帶她駛向跳欄的時候,她能感到每一個動作的細微差別。 她不知道在圍場的一邊,林頓·本·布恩正目睹她的壯舉,他早晨遛馬路過這裡。看到她時,他拉住了馬韁。從她那飄逸的秀髮,他從遠處就認出了她。就好象在看一出表演,,他看著她和長安卡跳過一個又一個的跳欄,他認為那匹馬與她的主人不配。他抓著馬的韁繩,等待凱麗隨時跌倒在鬆軟的草地上,但她卻不曾踉蹌過。他非常自嘲地微笑著,覺得象她這樣年齡和背景的騎手,該是多麼的難得呀!她有勇氣蒙著眼睛,不使用馬鞍進行練習。他自己的女兒,卡特,永遠不會做到,而馬克則將會被這個建議嚇出一身冷汗來。但是林頓,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常常獨自這麼做。 當凱麗跨完了最後一個欄時,她撕掉了蒙眼布,身子向前傾她的胳膊緊攬長安卡的脖子,她愛撫地把手指穿過它的鬃毛,又在它的耳邊低聲讚揚著,在她與她的馬之間即使有一段距離她能傳達他們彼此的感情。目睹了給人印象深刻的年輕騎手與她的坐騎之間的親昵,他本能地轉過頭,好象由於窺視行為而要被捉獲似的。但是當他看到「長安卡」在她身下顫抖時,他不能使自己的視線遠離凱麗和她的馬。她的大腿正緊靠著大汗淋漓的那匹馬的寬闊的側翼,她有一個熱情女人所有的傲慢與自豪。 感覺她好象正在被人注意,凱麗吃驚地轉過頭來。在林頓策馬離開之前,他們只相隔一段距離,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雨魂……我想知道……」當他沿著騎馬道疾走時,他若有所思地對自己低語著。 那天晚上,林頓傳喚凱麗回來後到大房子來。院子籠罩在黃昏之下,滿是草和馬以及咕咕叫著的鴿子的氣味。但是凱麗對一切無動於衷,她已經準備了要反抗。她想:毫無疑問,他對未經他的允許就擅自使用圍場表示氣憤,同時她也想知道他將會怎樣來懲罰她。 凱麗卷起了經過漿洗的乾淨的襯衣袖子,面對這所房子,當她想到麥多牧場的主人會殘酷地對待他的雇員時,她的勇氣一時不知到哪兒去了。女管家冷漠地把她領著穿過那間大的燈光昏暗的起居室,為了吸引外面的帶有香味的氣息,屋子的窗戶大開著。當本·布恩書房的門打開時,他正坐在桌旁的皮椅上。 「晚上好,本布恩先生。你想見我?」她的聲音又小又微弱,她立刻對此感到羞愧。 「凱麗,進來坐下。」他很隨便地說著,示意書桌對面的椅子。 她按所說的坐下了,瞥了一眼這間她以前從沒進過的麥多牧場令人難以忘懷的屋子。鑲著漂白過的橡木的牆壁,由於歲月的流逝,顏色變柔和了,擺著一排排裝有毛邊書的書架。這是間男人的房子,透著淡淡的煙草香和隱隱的金錢味。就從這張上面蓋有皮革的書桌上,林頓·本·布恩建立了他的純種馬王國,這使他在世界範圍飼養圈內極富盛名,他身後的牆上掛著玫瑰形飾物,照片和他的戰利品,這是他高貴身份的極令人厭惡的象徵。 當她這樣坐在他對面時,她所能做的就是去面對那雙極兇狠的、精明的眼睛,極可怕的咽喉的跳動。他擺弄著一支筆,很明顯,他不急於讓她知道她來的原因。 「我聽你叔叔說你正和布萊斯·派吉特學習馬術。」凱麗還來不及回答,他繼續說:「我已和他談過,從克雷尼爾告訴我的一切判斷,你不能成為最好的騎手唯一的原因是缺少一匹好馬。」 「是的」她回答道。她的所有恐懼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忙不迭的應承。 「你也許已經聽說了我的兒子林迪。在那些照片中有他。」他說著,轉向書桌後銀色鏡框的照片。取下一張來,他拿給了她。「這是他在循環表演賽中的最後一張照片,是第一次在羅馬的彼薩·德塞那兒接受獎品!」 凱麗看著這位漂亮的小夥兒,自從她到這兒後,她已聽說了那麼多關於他的故事。他是麥多牧場的「皇帝」繼承人,只可惜英年早逝。他簡直就是他父親的再版,除了更優雅和纖細些外。林迪站在一匹她所見到的最漂亮的馬旁——一匹閹割的公馬,它那光滑的黑色側翼就象漆皮一樣閃閃發亮。他們站在一行羅馬松旁,林迪非常自豪地舉著一個銀盃。 「這是他和雨魂一塊跳躍的另一張照片。」 極入迷的,凱麗伸手去拿這對冠軍的極棒的影像。當他跨越那堵六英尺半的牆時,雨魂伸展四肢淩空而起,它高貴的頭向前抬著,四肢成一直線,跨越一段難以置信的距離。凱麗抬起頭來發現本「布恩正凝視著她,他象一頭獅子一樣蜷縮在椅子裡。當她感到在他那大膽的目光中潛藏著威攝力時,他那具有穿透力的一瞥使她迷惑。完全出於他的意念.他的手一揮,要麼使她上到天堂,要麼使她下到地獄。忽然,不顧他們年齡和身份的差別,理解在他們之間閃現。 「他太漂亮了」她低聲說道。但是她的讚美並沒有融化掉他眼中的冷漠。「今年六月你願意在阿拜維拉,佛吉尼亞的循環表演中和雨魂一展身手嗎?」 她簡直要窒息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自從我的兒子死後,它一直被圈在魯德威克莊園。它很少被騎用,儘管也贏了一些獎品。我正在考慮把它帶回家來——這兒才是它呆的地方,而且我想讓你騎它。今天我看到你蒙著眼跳躍,我承認被打動了。你再也用不著騎著「長安卡」走那麼遠了。你需要一匹象雨魂這種的純種馬。它是個英國一阿拉伯獵手,將近十四歲,並且象他的主人一樣,是個冠軍。如果給它機會的話,它還可能再次奪魁。」 凱麗從沒有預料到會有那麼一刻出現。她根本從不奢望從他那兒得到這種驚人的給子。至少最後有人信任她了。他那張寬闊的曬黑的臉顯出了他的商業用心,她固執的驕傲阻止她沖向那張大桌後去擁抱他。相反,她把頭低了一會兒,極力去抑制這筆奇跡般的財富帶給她的幸福與興奮。在那個時刻,她全身心地熱戀著林頓·本·布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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