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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莎倫回話之前猶豫了片刻,「哦,你好,桑。恐怕瓊·奎爾在睡覺呢。我讓她再給你打電話好嗎?」她說。一聽到桑的聲音,莎倫的脈搏跳得飛快。

  「嗯,其實,我是給你打電話。我不知道今天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吃午飯。」

  她想了一下,感到自己受了傷害,「我想這不是一個好主意,老實說,桑。」

  「為什麼不是?在賽馬場見到你可真讓我大吃一驚。我的意思是,你,在瓊·奎爾府和那麼多人在一起,順便說一下,我不久前收到一封查理的來信,他上個月同海德結婚了--你還記得海德吧。」

  「是的,當然。哦,沒有,我沒聽說過。」

  接下來是一片沉默,「嗯,你說怎麼樣,我們一點鐘在國王路的艾渥飯店見。」

  莎倫以權威性的口吻說:「不,真的不行,我想不可以。你現在已結婚了。我想我們不進行私人交往更好些,對不起,我現在得走了,再見,桑。」

  她掛了電話,簡直不能相信剛才自己說的話。桑的話遠比她所想像的更讓人震驚。莎倫竭力想擺脫桑闖入她幸福生活所帶來的煩惱。在此之前,一切都一帆風順。桑同瓊·奎爾的生活圈子聯繫這樣緊密,莎倫的生活要比以往更難了。而且無論她是否情願,她都不得不千方百計地抵制桑對她的驚擾,不讓桑同她接近。

  莎倫沖上樓,抓起她的包,跑到房子外面,在桑沒來得及在她和她的良心中間鑽空子之前,她必須確信,自己已經完全能控制自身的情感了。無論何時,一定要如此,當她把身後的門關上時,聽到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在六月末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早晨。莎倫和瓊·奎爾坐在「美洲虎」轎車裡行進在溫莎大公園裡,菩提樹和菊花在這美好的夏季枝繁葉茂,在隨風起伏的小草上留下斑斑陰影。草坪形成一個斜坡,伸展到一個池塘邊,塘裡有鴨子游來遊去。

  她們過橋的時候,莎倫凝視著窗外,在她平靜的外表下面隱藏著內心劇烈的騷動,自賽馬節後,她成功地避開了許多次同桑的接觸,她的生活冗長而富有,利用閒暇時間練習演說、學習法語、打字和速寫,這些事情使她忙碌而沒有時間來思想。如果桑被邀請到瓊·奎爾府作客,她一定要躲出去,但是,現在,她連站得住腳的藉口都拿不出來為自己開脫了。當瓊·奎爾邀請莎倫陪她一起去史密斯球場看桑玩馬球時,她不得不答應了。她已經疲於欺騙自己的感情了。又要見到桑·弗蘭茨了。只有在那時,她才能說得清是否桑對她來講已無關緊要了。一旦見到桑,她便永遠無法驅逐他倆在庫爾華達的過去生活的影子。

  巴格利把車停在馬球場外的一塊草皮上,瓊·奎爾牽著他下了車,莎倫也走了下來。她穿著一件美麗的印花棉布衫,感到一絲微寒。而走在前面的瓊·奎爾卻打開陽傘來遮蔽陽光了。現在莎倫已經完全習慣瓊·奎爾對過往行人的絮絮叨叨的評論了。這樣恰恰可以幫她掩飾緊張的心情。莎倫向場內望去。來自不同球隊的球手們已經在練習了。他們跟著球跑來跑去,但是因為距離太遠,她辨不出桑是否也在其中。

  「我還沒有找到誰,我們來得早了點,先散散步吧。」瓊·奎爾向看臺上面的皇族席打著手勢,「菲利浦在玩球,查爾斯也要來的,我想王后會來看他們的。」

  他們走過一個正面鑲嵌著玻璃的俱樂部,好多人已經在裡面的酒吧間了。時常出沒在史密斯球場的那群人就是那天曾去賽馬場的那群貴族。他們八月份還要一起去考斯海濱呢。然後再到蘇格蘭打松雞,莎倫被訓練得已經能夠勝任瓊·奎爾的伴侶了。她自信地在衣著華貴的人群裡走來走去,尋找著她的朋友。為比賽而搭設的放飼廄零零落落地散佈著。她們二人在其中的小馬和馬夫中穿行,但是始終沒有看到桑的身影。

  「我們先回到車裡吧。」瓊·奎爾說。她們往回走的路上,瓊·奎爾突然停在柵欄前說:「我想知道,那是不是桑?」說著戴上了她的小型雙眼望遠鏡。「天哪,他騎在馬上的樣子真瀟灑。是的,騎在尚西巴上面的正是他。尚西巴--這對桑的那匹馬來說是個多麼合適的名字呀。羅斯瑪麗把小馬駒作為結婚禮物送給他的,給你望遠鏡看一看。」

  這可真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場面,她暗自問自己,是否還會有比這更完美的景象嗎?金髮的男子、英俊瀟灑,騎著烏黑的純種馬在草地上馳騁。

  「看見他了嗎?」

  莎倫點了點頭。

  「騎著馬,象夢一般。他還是這樣。」

  莎倫放下望遠鏡,心想,如果瓊·奎爾知道她和桑曾騎在同一匹馬上,她會怎麼想呢?

  她倆走回到「美洲虎」車時,巴格利已經打開箱子,把酒擺在了陰影裡的桌子上,又放了幾把椅子。

  「哦,看--羅斯瑪麗和達芬已經來了。喂!」

  瓊·奎爾跑過去和兩個女人打招呼,她們互相親吻、擁抱,留下莎倫站在一旁。

  「我想你在賽馬節已經看見過羅斯瑪麗了,對不,莎倫?」

  「是的,你好。」她點著頭說道。

  莎倫對羅斯瑪麗的不屑和漠然感到很不舒服。她也曾遇到過這種類型的人,毫無疑問,羅斯瑪麗把整個世界看作是一個金字塔,她和她的親密的同類在塔頂。她迅速地斷定莎倫是屬￿不值得注意的一類人。莎倫在難耐的寂靜中看著她。她衣著高雅華貴,使莎倫覺得心痛的是,羅斯瑪麗談論別人和什麼事時的那種俗氣的口吻是她從未聽到過的。她的做作的笑聲,她搔首弄姿的樣子,都深深地傷害了莎倫的自信心。「所以,這就是桑的世界和桑的女人。」她一邊觀察著羅斯瑪麗的冷淡表情和老練世故的美麗容貌。她此刻真希望她沒有來,至少呆在瓊·奎爾那裡會快樂的。而且那裡安全,正因為這樣,她好象就應該呆在那兒,但是,儘管她有些懼怕羅斯瑪麗和她所代表的那個貴族圈子,莎倫一點兒也不渴望象她那樣生活。終於,羅斯瑪麗像是想起了莎倫的存在,向她這邊說了句話:

  「你是澳大利亞人,對嗎?」

  「是的,我是。」莎倫謹慎地回答她。

  「我開始時怎麼那麼笨。你的口音很重,我想,你是從悉尼來的吧?」

  「不,實際上我是來自新南威爾士。儘管我到這兒之前在悉尼工作過。」

  「新南威爾士?桑也曾在那,幾年前的事了。在一個叫施伯恩的地方,也許是那兒。一個很特別的名字。」

  羅斯瑪麗拼命地喊著一個叫維士伯恩的人,莎倫忍著不去幫她的忙。

  「哦,看呀,這是我可愛的女孩。」瓊·奎爾嘰嘰喳喳地說著,張開了她的雙臂。「到瓊·奎爾阿姨這兒來。你這個可愛的小東西。」

  一看見桑的小女兒,莎倫就有些迷惑了。長著滿頭金髮的莎弗倫由穿著制服的陪同帶了過來。莎倫出神地望著她。小女孩蹣跚地走了過來,呆呆地笑著,跌倒在草地上,又咯咯地笑著爬了起來,然後張開雙臂跑向瓊·奎爾,達芬和羅斯瑪麗站在一邊看著瓊·奎爾抱著莎弗倫親吻。

  不知是感覺還是事實,莎倫感到桑和他的女兒有很多的相似之處。當瓊·奎爾把孩子突然塞給她的時候,她忍不住熱烈地擁抱她,除了瓊·奎爾,沒人注意到她是那樣緊緊地摟抱著小莎弗倫,夫人說道:

  「快看看,她好象是一下子就喜歡上你了。」

  莎弗倫撫摸著她的手指,滿懷真情地撫弄著莎倫蓬鬆、參差不齊的頭髮。

  「我們的男主人來了。」達芬喊了起來,「我說,和桑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她瞥了羅斯瑪麗一眼,說著。

  桑大跨步走進圍場,身邊跟著一個本隊的球員,他穿著綠色馬球衫和馬褲。長滿肌肉的雙臂和青銅色的臉上滴著汗水。

  桑的目光驚奇地停在莎倫身上,她也驚奇地發現此時的桑與她記憶中的桑是多麼相象呀。頭髮蓬亂,臉上流露出剛從馬上下來的興奮感。為了掩飾突然重見莎倫的驚訝表情,他把莎弗倫一把攬入懷裡,然後向大家介紹搶先站在莎倫身邊的身強力壯的若曼·阿爾瑞茲。不久,又有兩個球員走了過來,他們皮膚黝黑,肌肉豐滿,深得聚集在那兒的女性們的青睞。就連頭腦冷靜的羅斯瑪麗和她的有聰明頭腦的朋友--達芬,也不禁在這群有男子氣概的馬球隊員面前獻媚。有英俊的武士夾雜其間,談話更富有有輕佻、調情的味道,就好象一支管弦樂曲突然加快了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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