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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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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度,倫敦上流男士聚集的酒吧裡文明、平和的氣氛與他的暴躁情緒形成鮮明對比。他靜了靜心,在他見到尼爾時,桑極力擺出一切正常的樣子。 「喂,老朋友,你去哪了?你看上去有些不對頭,出了什麼事?」 尼爾是桑在伊頓認識的,還曾在桑的婚禮上當過賓相。此時尼爾驚訝地看著桑。桑腦子裡忽然轉過一個念頭,然後脫口而出。 「我剛才去埃斯普瑞店想買一件禮物給羅斯瑪麗作周年紀念品。我當時大著急,竟然忘記我把禮物放在了衣服後面的口袋裡,我還以為我把它給丟了呢?」 尼爾同情地大聲笑起來,「那太有趣了,羅斯瑪麗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就不得不再回去買一回同樣的東西。」 「是的,那樣的話可真是太麻煩了。」他附和著說,強作歡顏。 他們倆拿著酒走到樓上擁擠的餐廳。那裡深紅色的牆壁上掛著暗色調的畫像。他們隨便吃了些餐廳裡的開胃食品,然後坐了下來。尼爾看了看酒單,說道: 「我們來喝些白葡萄酒吧,是七十二號,弗蘭茨。」 忙於穿行在餐桌間的侍者會意地點了點頭,走開了。 桑漫不經心地聽著人們談論即將在格洛斯特夏郡的一個縣裡舉行的馬球比賽。他的頭腦已經完全被他那驚奇的發現所佔據。莎倫,她准在英格蘭。世界上不會有人與她那麼相象--帶著高貴的神秘感的美麗,令人不能忘懷的莎倫。自從他與她在庫爾華達的馬廄裡相見之後,桑就不只一次地想起她。由於桑的腦海裡總是回想著莎倫的影像,他實在沒有開懷暢飲的胃口。 一個小時之後他坐在了聖·詹姆斯大街的一輛出租車裡,完全沉浸在對莎倫的浮想聯翩之中。 「小夥子,謝謝你。」當桑給了他小費,而後匆忙向車外的羅塞蒂畫館走去的時候,出租車司機感激地說。 桑大步走進陰暗的大廳,他象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終於他敲響了豪克·沙克蘭多的門。 「你想幹什麼?」畫家猛地打開門,問道。 在桑往屋裡沖的時候,他瞥見一個裹著單子的裸體女人。那個眼睛烏黑的金髮碧眼的女郎坐在長沙發上,從一張尚未完成的油布下面傲慢地向桑看去。 「沒關係,瑪蓮達。」豪克吼道。「我一把那個不速之客趕走就回來。現在,不,管你是誰,給我滾出去。」 「等一下,你不明白,」桑不加考慮地喃喃低語著,「我說,那個女孩--就是那個陳列在安格紐畫館的那些畫像中的那個女孩,我一定要知道她是誰--我是說,她現在在哪,我認識她!」 「我明白了,你大概以為你在此討價還價就能得到一個回扣,告訴你,你錯了。」豪克生氣地吼道。 「不,不,不是的。我是她的一個朋友,我們失去了聯繫,我只想知道她的住址,她的電話號碼。」 「我是一個畫家,不是拉皮條的。你真無恥。現在,給我滾出去。」豪克步步逼向桑。 「請只告訴我一點--她是莎倫·范林,對嗎?遲早我會知道的。」 「我不習慣洩露我的模特的身份。對貴族身份的人也不能。」沙爾蘭多蠻橫地回答。 桑茫然地意識到他不可能瞭解到什麼了,就說,「很抱歉,打擾您了。」然後向門口退去。他漠然地走出長廊,就象戴著明亮的護身符一樣懷著他的希望笨手笨腳地走了。 豪克合上門,為了防止不速之客再來打擾,他還上了栓,然後轉過身來對他的模特說: 「這對你來說很新鮮,但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我的裸體畫常使年輕人在街上拽他們的頭髮,瘋狂地亂跑。」他看起來喜形於色。 模特一邊取下肩上的單子一邊說:「你象剛才那樣保護您的保護人,真是太勇敢了。」 「這沒什麼,我只是想把她據為己有,我為什麼要和那個私生子共享這個美人呢?」 她笑了起來,「豪克,幫幫忙吧,如果有象剛才那位那樣漂亮的小夥子敲開門向你要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就給他吧。」 凱麗望瞭望藍瓷器般的天空,感覺到冷颼颼的空氣,她知道冬天就要來了。鑲著黑邊的雲朵在庫爾華達莊園的山頂上流動,遮蔽了陽光,她真希望夏天能快一點回來,雖然莎倫永遠不會回來,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希冀的了。她們分別後的幾個星期裡,她的心裡很不平靜。一掃平時在馬廄裡工作的樂趣,後來,由於莎倫的堅持,她們之間的爭鬥暫停下來。儘管凱麗心裡仍有怨言和憤怒,但她儘量克制自己,後來,當她收到姐姐的來信時,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憂慮了。她向圍場走去,頭腦裡不停地聯想著莎倫信中描寫的倫敦景象。 莎倫--一個畫家的模特。凱麗曾想像過自己裹著薄紗坐在一塊大理石基石上,儘管莎倫告訴她畫室裡很冷,很沒意思,但是凱麗能感到莎倫為她自己這一命運的轉變而激動。 凱麗幾乎能記下她信中的每一個字,她生氣地看著信中的每一個消息:莎倫在柴斯特的生活啦,巴格利吃瓷盤裡的碎肉片啦,佛提斯夫人的亞麻布床單每天換一次啦。她每天都這樣沉浸在自己的白日夢裡。有一回,一個低沉的聲音叫她的名字,可把她嚇了一跳,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叫托比的剪羊毛工,他站在一個馬廄的門邊向她張望呢。 「喔,是你呀。」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今天晚上到威士波鎮跳舞怎麼樣?」 「可能吧,」她說,同時撥弄著頭髮,「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心情,真的,我最近心裡很煩。」 「來吧--你說過你會的。我整個禮拜都在惦念這件事呢。」 「我以後再告訴你吧。」她漫不經心地說著,又繼續向前走去。 「別以為我得不到回答就放棄了,我要等到六點半。」 她朝他笑了笑,同時盡可能長時間地把那雙明亮的綠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她想使自己相信他談話中言語的漫不經心與他眼光的熾熱情懷是相矛盾的。她樂在心頭,因為她知道當她扭過身前行的時候,托比定會用貪婪的目光追隨她的情影。 自從丹·洛博奪走了她的貞潔,凱麗對愛情遊戲有了深刻的體會。她明白男人基本上都是傻瓜,他們能象魚一樣被玩弄。在整個晚上,她都認為自己是方圓幾裡內最漂亮、最受歡迎的女孩,她能使自己處於一種長期和一個男人來往而不使對方感到厭倦的地位。當他們還是那樣渴求她的時候,她卻把他們無情地甩在身後,她玩弄他們,就象對待馬棚裡的那群小馬那樣對待她的那些崇拜者。如果他們走得太遠,她就把他們拉回來,用嘲弄的口吻挑逗他們。每一次他們都為此神魂顛倒。有的時候,如果她有心情,她就會讓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但這種時候很少,她更願意掌握那種使男人得不到愛的權利。從前,她不去參加斯普蘭多的地方集會只是想作為一種挑戰性的背叛,現在倒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但是,自從布萊德放棄管制她的想法以後,嘲弄男人已不象以往那樣富有挑鬥性了。他對她的干涉自莎倫走後就解除了。凱麗也不需要象她所期望和正要體會的那樣進行反抗了。她可以為所欲為,但新到來的自由並不如她一開始想像的那樣甜蜜。 在去取郵件的路上,凱麗經過瑪麗的辦公室,她便停了下來,剛好聽到從開著的窗戶裡傳來一段對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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