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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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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在那漫長的暑假期間,要使自己一面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隨自己興之所至,或者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陽光下,或者興高采烈地到處玩玩,到河裡去遊游水;而一面仍能做一個好教師,讓自己班上孩子們的成績都很不錯,那可實在是太難了。她自我安慰地夢想著有一天她不必再當教員該多好。可是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她已經負起的責任是永遠也不可能推卸掉的,而且在目前她最主要的職責就是儘量幹好工作。 秋天已經過去,冬天很快就要來臨了。厄休拉越來越變成這個工作世界的一個成員,變成了大家所說的生活中的一分子。她看不出自己的前途,可是她可以看到在不遠的地方就是那個大學,她因而整天死死地抱住這個思想。她將要上大學去念書,免費在那裡接受兩年到三年的訓練。她早已提出申請,現在學校方面已經安排讓她明年入學了。 所以,她繼續為她的學位努力學習著。她將選修法語、拉丁語、英語、算術和植物。她每天到伊爾克斯頓去上課,晚上也儘量學習。因為這兒有一個需要她去征服的世界:她必須獲得的知識和她應當取得的資格。她十分認真地學習著,因為她內心有一種不足之感推動著她前進。現在,和她的這個一定要在世界上取得自己的地位的願望相比起來,其他的一切都變得完全次要了。她所要佔據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地位,她從來也不對自己提出這個問題。這個盲目的願望推動著她前進。她一定要佔據一席之地。 她知道,作為一個初級學校的老師,是永遠也不會有什麼成就的。可是,她倒也不能說完全失敗了。她厭惡這個工作,可是她畢竟也對付過來了。 馬吉已經離開聖菲利普學校,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工作。這兩個姑娘仍然是朋友,她們在上夜課的時候還常常見到。她們在一塊兒學習,經常彼此打氣。她們不知道將來自己會有個什麼結果,也說不清她們的最終需要到底是什麼。可是她們知道她們需要學習,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識,也需要工作。 她們也曾談到戀愛和婚姻問題,談到婦女在婚姻中的地位。馬吉說,愛情是生命的花朵,什麼時候開放沒有一定之規,也難以預料,但你只要一遇上它,就應該把它摘來盡情享受,千萬不要錯過了它轉眼即逝的鮮豔時期。 在厄休拉看來,這是不能令人滿意的。她想,她仍然愛著安東·斯克裡本斯基。可是,她始終不能忘懷的是他實在不濟,沒法兒和她相愛。他已經使她失望了。那她還怎麼能夠愛他呢?難道愛情真是那麼絕對嗎?她根本不相信。她相信愛情只不過是一種方法,一種手段,並不像馬吉所想的那樣,它本身就是目的。相愛的方法總是可以找到的。可是最後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我相信世界上有許多的男人,你都可以去愛——世界上並非只有一個男人。」厄休拉說。 她心裡想的當然是斯克裡本斯基。威尼弗雷德·英格在她的心中已不佔有任何地位了。 「可是你一定得把情欲和愛情區分開,」馬吉說,接著她更輕蔑地補充說,「許多人都會很容易對你產生一種情欲,可是他們卻不會愛你。」 「是的,」厄休拉十分激動地說,臉上露出痛苦的,甚至有些瘋狂的表情。「情欲只不過是愛情的一部分。因為它根本不能持久,所以似乎讓人覺得受不了。這也是情欲為什麼不能使人幸福的原因。」 她天性強烈地追求歡樂、幸福和永恆,和馬吉正好形成一種對比,因為馬吉所追求的似乎只是悲愁,她相信世界上的一切全都不可避免地轉眼即逝。生活給厄休拉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痛苦;馬吉卻總是一個人,總是離群索居,所以她整天生活在一種心情沉重的悲痛之中,那悲痛的感情對她幾乎變成家常便飯了。厄休拉在聖菲利普學校工作的最後一個冬天,這兩個姑娘的友情達到了最高潮。正是在那個冬天,厄休拉十分痛苦又十分感興趣地深切體會到了馬吉的來自自我封閉的最根本的悲愁。馬吉也極感興趣和痛苦地體會到了厄休拉力求擴大生活圈子的鬥爭。自那以後,這兩個姑娘便開始慢慢分道揚鑣;厄休拉也就不再去干預馬吉的那種力求自我封閉的生活方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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