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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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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愛的衝突】 亞瑟學徒期滿了,在敏頓礦井電工車間裡找了一份工作。他掙錢不多,但這個工作倒是個提高技術的機會。但他任性又浮躁,卻不喝酒,也不賭博。但他總是因為頭腦發熱而陷入困境。他要麼去樹林裡偷獵兔子,要麼就整夜呆在諾丁漢不回家,或在貝斯伍德的運河裡跳水失誤,胸部碰在河底的石頭和鐵片上,弄得傷痕累累。 他有好幾個月沒去上工。一天晚上,他又沒回家。 「你知道亞瑟在哪嗎?」早餐時保羅問。 「我不知道。」母親說, 「他是個傻瓜,」保羅說。「如果他真在幹些什麼,我倒不會介意,可不是這樣,他只是因為打牌打得走不開,要不就一定要送一個溜冰場上的姑娘回去——因此回不了家,他真是個傻瓜。」 「如果他幹出什麼事來弄得我們丟人現眼,你說也是白說。」莫瑞爾太太說。 「哦,要是那樣,我倒會更尊重他一些了。」保羅說。 「我對此很懷疑。」母親冷冷地說。 他們繼續吃著早餐。 「你很愛他嗎?」保羅問母親。 「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因為別人說女人往往喜歡最小的那個孩子。」 「別人也許是這樣——可我不。不,他煩死我了。」 「你真的希望他很聽話嗎?」 「我倒希望他拿出點男人應有的派頭。」 保羅態度生硬急躁,他也常常惹得母親心煩。她看到那種陽光般的神色從他臉上隱去了,自然不喜歡他這樣。 快要吃完早飯時,郵遞員送來了一封來自德比郡的信,莫瑞爾太太眯著眼看著地址。 「給我,瞎子!」兒子叫道,從她手裡奪走了信。 她吃了一驚,差一點扇了他一耳光。 「是你兒子,亞瑟的信。」他說。 「說些什麼……!」莫瑞爾太太喊道。 「『我最親愛的媽媽』」保羅念道,「『我不知道什麼讓我變得這麼傻,我希望你來這兒,把我帶回去。昨天,我沒去上班,和傑克·克雷頓來到這裡,應徵入伍了。他說他已經厭透了工作,而我,你知道我是個傻瓜,我和他一起跑到這兒。』 「『現在,我已經領了軍餉,但如果你來領我,或許他們會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真是個傻瓜,竟然做出這種事。我不想呆在軍隊裡。親愛的媽媽,我只會給你添麻煩,不過,如果你能帶我出去,我保證今後要長個心眼,遇事多考慮考慮……』」 莫瑞爾太太一下子跌坐在搖椅裡。 「哦,好吧,」她大聲說,「讓他嘗嘗滋味。」 「對,」保羅說:「讓他嘗嘗。」 屋裡一片沉默,母親坐在那裡,兩手交叉著擱在圍裙上,板著臉想心事。 「我真受夠了!」她突然說,「受夠了!」 「嗯,」保羅說,眉頭開始皺起來了。「聽著,你用不著為這件事著急。」 「那麼,我倒應該把這事當成一件大喜事?」她轉向兒子,發火了。 「但你也用不著大驚小怪地把它當成不幸的事啊。」他反駁說。 「這個傻瓜!——一這個小傻瓜!」她叫著。 「他穿上軍服看上去可帥呢,」保羅故意招惹她說。 母親對他大發雷霆。 「哦,帥!」她大嚷著,「我看不見得。」 「他應該被編人騎兵團,那他就可以快快活活地過一段,而且打扮帥極了。」 「帥——帥——帥得不得了——還不是一個普通兵!」 「哦,」保羅說:「那我呢,不就是個普通辦事員嗎?」 「強多了,孩子。」母親譏笑著大聲說。 「什麼?」 「不管怎麼說,你是一個男子漢,不是一個穿紅色軍裝的東西!」 「我可不在乎是不是穿紅軍裝——或藏青色的,那顏色也許更適合我——只要他們別過分使喚我就行了。」 不過母親已經聽不進他在說什麼了。 「就在他現在幹的這個工作有了點發展,或者可能會有發展的時候——這個討人嫌——卻毀了自己的一生。你想想看,幹了這種事的人,他還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樣也許會把他逼成材。」保羅說: 「逼成材!——會把他骨頭裡原有的那幾點油都逼出來。一個士兵!——一個普通士兵!——除了一個聽號令行動的驅殼外,他什麼也不是!這真是件好事!」 「我真不明白,這為什麼讓你如此不高興。」保羅說。 「噢,也許你不明白,但我明白。」說著,她又坐到椅子上,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托著胳膊肘,滿腹的怨氣。 「那麼你要去德比郡嗎?」保羅問。 「要去。」 「那沒用。」 「我想親自去看看。」 「到底為什麼你不讓他待在那兒呢?這正是他需要的啊。」 「當然,」母親大聲說,「你倒挺明白他需要什麼!」 她收拾好,趕乘最早的一班車去德比郡了。在那兒。她見到了兒子和軍營負責人。然而,毫無用處。 晚上莫瑞爾吃飯時,她突然說: 「我今天去了德比郡一趟。」 礦工抬起眼睛,黑臉上只能看得見眼白。 「是嗎,寶貝,你去那兒幹嗎?」 「為了那個亞瑟!」 「哦——這回又發生了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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