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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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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家有喪事】 亞瑟·莫瑞爾逐漸長大了。他是一個粗心大意、性情急躁、容易衝動的男孩,極像他的父親。他討厭學問,如果他不得不去幹活,他就嘟囔半天,而且一有機會,他就溜出去玩。 論外表,他是家中的精華,身材勻稱,風度優雅、充滿活力,深棕色的頭髮、紅潤的臉色,敏銳的深藍色的眼睛映襯著長長的睫毛,再加上慷慨大方的舉止,暴躁的脾氣,使他在家中倍受歡迎。但是,當他長大一點之後,他的脾氣變的令人捉摸不定了。他無緣無故的大發脾氣,粗暴無理,幾乎讓人不能忍受。 有時候,他深愛著的母親對他很反感,他只想自己。他想娛樂的時候,他痛恨所有妨礙他的東西,甚至包括母親。而當他碰到麻煩事時,卻哼哼卿卿地對她無休止地哭訴個沒完。 有一次,當他抱怨說老師恨他時,母親說:「天哪!孩子,如果你不想被別人恨,就改了吧;要是不能改變,你就忍著吧。」 他過去愛父親,父親也疼愛過他。但現在他開始厭惡父親了。在他漸漸地長大時,莫瑞爾也開始慢慢地衰弱了。他的身體,過去一舉一動都那麼優美,如今卻萎縮了,似乎不是隨著日月而成熟穩重,而是日趨卑鄙和無賴了。每當這個面目可憎的老頭對亞瑟呼來喝去時,亞瑟就忍不住要發作。而且,莫瑞爾的舉止變的越來越無所顧忌,他的一舉一動也讓人看不順眼。孩子們長大了,正處在關鍵的青春期,父親對他們的心靈來說是一種醜惡的刺激。他在家裡的舉止和他在井下和礦工們在一起時一個樣,絲毫不變。 「肮髒討厭的東西!」亞瑟被父親惹怒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大喊著,沖出屋子。而莫瑞爾因為孩子們討厭他,他就越賭氣胡來。惹得孩子們發狂的厭惡和憤怒,莫瑞爾似乎從中得到了一種滿足。孩子們在十四、五歲時都特別容易衝動,而亞瑟就是在父親墮落衰弱的過程中明白事理的,因此最恨他。 有時候,父親似乎也能感覺到孩子們的那種輕蔑和憎惡。 「再沒有人還能像我一樣辛辛苦苦地養活你們。」他會大聲吼叫。「我為你們費盡心血,為你們操勞,可你們像對待一條狗一樣的對待我,告訴你們吧,我再也受不了啦!」 實際上,他們對他並沒有那麼壞,而他也不是像他說的那麼勤奮地工作。如果真是那樣,他們倒會同情他的。現在,這幾乎成了父親和孩子們之間的爭執,他堅持著自己不良的習慣和令人厭惡的生活方式,以此來表明他是獨立不羈的,不受旁人支配的。因而,孩子們更加痛恨他。 最後,亞瑟變的極不耐煩,也極為暴躁。因此,他獲得諾丁漢文法中學獎學金後。母親就決定讓他住在城裡他的一個妹妹家裡。只有週末回家。 安妮仍舊是一所公立學校的低年級教師,每星期掙四先令。不過,她馬上就可以每週掙十五先令了,因為她已經通過考試。這樣的話,家裡的經濟將不成問題了。 現在,莫瑞爾太太一心一意撲在保羅身上。他儘管不十分穎悟,卻是個非常恬靜的孩子。他堅持畫他的畫,仍然深愛著母親。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為了她。她每天晚上等著他回家,然後把她白天的所思所想一古腦地全告訴給他。他認真地坐在那裡聽著,兩人相依為命,心心相映。 威廉已經和那個皮膚微黑的姑娘訂婚了。還花了八幾尼給他買了一枚訂婚戒指。孩子們對這麼大的價錢都咋舌不已。 「八芬尼。」莫瑞爾喊道。 「他真傻!還不如多給我點兒錢倒好。」 「多給你點兒錢!」莫瑞爾太太說道,「為什麼要多給你點兒錢。」 她記得他從來沒給她買過什麼訂婚戒指。她倒是更贊同可能有些傻氣但不小氣的威廉了。但現在這小夥子在信上頻頻談起他如何跟未婚妻參加舞會,她穿著多麼漂亮有服裝,或者興沖沖談起他們去戲院時如何打扮得像個頭面人物。 他想把姑娘帶回家來。莫瑞爾太太認為應該讓她在聖誕時來。這一次,威廉沒帶禮物,只帶著這麼一位小姐回來的。莫瑞爾太太已經準備好晚飯。聽到腳步聲,她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威廉進來了。 「嗨,媽媽。」他匆匆地吻了她一下,就站到一邊,介紹這個高挑的漂亮女孩,她穿著一套質地優良的黑白格於女裝,披著毛皮領圈。 「這是吉普賽女郎!」 韋絲特伸出手來,淺淺地笑了一下,微微露出潔白牙齒。 「哦,你好,莫瑞爾太太!」她客氣地打招呼。 「恐怕你們都餓了吧?」莫瑞爾太太問。 「沒有,我們在火車上吃過飯了。你看到我的手套了嗎?寶貝?」 身材高大、骨骼健壯的威廉·莫瑞爾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麼會看到呢?」她說。 「那我就丟了,你不要這麼粗魯地對待我。」 他皺了皺眉,但什麼也沒說。她打量著廚房四周,覺得這間房又小又怪,相片後面裝飾著閃光的邀吻樹枝和冬青樹。擺著幾把木椅和小松木桌子。就在這時,莫瑞爾進來了。 「你好,爸爸!」 「你好,兒子,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 兩人握握手,威廉介紹這位小姐,她同樣微露玉齒笑了一下。 「你好,莫瑞爾先生!」 莫瑞爾奉承似地鞠了一躬。 「我很好,我也希望你很好,你千萬不要客氣。」 「哦,謝謝你。」她回答,心裡覺得很有趣。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上樓去,如果太麻煩就算了。」 「不麻煩,安妮帶你去。沃爾特,來搬這個箱子。」 「不要打扮太長時間。」威廉對他的未婚妻說。 安妮拿起銅燭臺,窘迫的不敢開口,引著這位小姐向莫瑞爾夫婦為她騰出來的前面臥室走去。這間屋子,在燭光下也顯的窄小而陰冷。礦工的妻子們只有在得重病的時候才在臥室裡生火。「需要我打開箱子嗎?」安妮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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