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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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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要住在貝斯伍德嗎?」 「是的,但是他能在8點差一刻到火車站。」 「嗯!」 結果保羅被錄用為蜷線車間的辦事員,每月八先令。這孩子堅持說「doigts」是「手指」的意思之後,再沒說過一句語,他跟著母親下了樓。她用那雙明亮的藍眼睛充滿了疼愛和快樂注視著他。 「我想你會喜歡這份工作的。」她說。 「『doigts』是『手指』的意思,媽媽,而且那個筆跡,我不會認那個筆跡。」 「沒關係,我肯定他以後會對你好的,而且你也不會常見到他。剛開始那個年輕人就相當不錯,我肯定你會喜歡他的。」 「但是,媽媽,喬丹是不是一個很俗氣的人?難道他擁有這整個廠?」 「我想他過去是個工人,後來發了,」她說:「你一定不能和別人太計較,他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他們待人接物的方式不同罷了。你總認為別人對你過不去,其實不是。」 陽光明媚。市場的人已經散了,那片開闊地的上空,藍天顯的格外耀眼,地上鋪路的圓石子熠熠發亮。大街兩旁的店鋪都遮掩在朦朧陰暗之中,陰影處也顯出色彩斑爛的窗戶,就在有軌馬車穿過市場向前開去的地方,有一排水果攤,水果在太陽下閃著光——蘋果、一堆堆的桔子、青梅、香蕉。母子倆路過時,那股濃濃的水果香撲面而來。保羅被羞辱氣憤的情緒終於慢慢消失了。 「我們去哪兒吃飯?」母親問。 這讓人感覺有點揮霍無度。保羅長這麼大,只去過館子一兩次,而且只要一杯茶和一個小圓麵包。大多數貝斯伍德的人認為他們在諾丁漢的館子裡,最多吃得起茶和黃油麵包,或是罐炯牛肉之類的東西,吃真正大廚師做的東西,被認為是奢侈。因此,保羅覺得很不是滋味。 他們找了一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餐館,但是當莫瑞爾太太溜了一眼菜單時,她的心情就格外的沉重起來,東西太貴了。於是她點了腰子餡餅和土豆,這是最便宜的菜。 「我們不應該來這兒,媽媽。」保羅說。 「沒什麼,」她說:「我們不會再來的!」 她堅持給他要了一個葡萄乾小餡餅,因為他愛吃甜點。 「我不想吃,媽媽。」他懇求似地說。 「要的。」她堅持說,「你應該吃。」 她四下找著女招待,女招待正忙著,莫瑞爾太太也不願這個時候去打擾她。因此,當女招待在男人們中打情罵俏時,母子倆就等著適合的呼叫機會。 「不要臉的賤人!」莫瑞爾太太對保羅說,「看,她在給那個男人端布了呢,他比咱們來得晚得多。」 「沒什麼,媽媽。」保羅說。 莫瑞爾太太憤慨不已,可是她太窮了,要的東西又太不起眼,因此她當時還沒有足夠的勇氣維護自己的權利。他們只好等啊等。 「我們該走了吧,媽媽?」他說。 這個女侍走過來,莫瑞爾太太站起身來。 「你能拿一個葡萄乾餡餅嗎?」莫瑞爾太太清清楚楚地說。 這個女恃無禮地往四周張望。 「馬上就來。」她說。 「我們已經等得夠長的了。」莫瑞爾太太說。 一會兒,姑娘就端來餡餅。莫瑞爾太太冷冷地讓她結帳。保羅真想鑽到地下去,他很佩服母親的那份勇氣。他知道她和他一樣膽怯,只是長年的風風雨雨才教會了她維護自己這麼點權利。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兒吃東西!」當他們惟恐避之不及地走出那個餐館,她就大聲發誓。 「我們去,」她說。「去看看凱普和波特商店,或其他地方,好嗎?」 他們一路討論著繪畫,莫瑞爾太太想給他買一支他嚮往以久的貂毛畫筆,但他拒絕了這份美意。他站在女帽店、布店前,百無聊賴,但她興趣盎然,他也就心滿意足了。他們繼續逛著。 「噢,看那些黑葡萄!」她說,「簡直讓人流口水。好多年來我想買一些,但我還得等段時間才能買。」 然後她又興高彩烈地來到花店前,站在門口,聞著撲鼻的香味。 「噢,噢,太香了,太可愛了!」 保羅看見了,在花店的陰影中,有一個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正在好奇地往櫃檯看著。 「人家正看著你呢。」他說著想把母親拉走。 「那又是什麼香味?」她不願走,又大聲問道。 「紫羅蘭!」他一面回答,一面匆匆聞了一下:「那兒有滿滿一桶呢。」 「噢,在那兒——有紅色的有白色的。說真的,我從不知道紫羅蘭是這種香味!」她走出花店門口,他才如釋重負。她又站在了櫥窗前。 「保羅!」她大聲叫他。而他卻正想法躲開那個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女店員的目光。「保羅,看這兒!」 他極不情願地走了回來。 「哎,看那株吊金鐘!」她指著花,大叫著。 「哦。」他驚奇而讚賞地說道:「時刻都覺得這些又大又沉的花朵會掉下來。」 「而且開得很密。」她大聲說。 「看那些枝節都朝下長!」 「是啊,」她驚呼,「多可愛!」 「我不知道誰會買這種花。」他說。 「我不知道。」她回答說:「我們可不會買的。」 「它在咱們家的客廳裡會枯死的。」 「是啊,那個地洞真冷,看不到太陽,種什麼都不行,可是放在廚房裡又會烤壞。」 他們買了一些東西,然後往車站走去,從樓房建築之間的暗暗通道抬眼望去,看見運河上游那座城堡矗立在佈滿綠色灌木的褐色懸崖頂上,在柔和的陽光裡,宛若仙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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