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袋鼠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
「哦,第一批只有五十個會員。然後我們選了一個頭兒,把事情議了議。隨後選了一個秘書和一個副手。每個會員再悄悄帶進幾個人。一旦我們感到人數夠了,會分散開,讓另外三十個人組成第二個俱樂部,讓那副手當頭兒。再以後,選個新的副手,新俱樂部再選個秘書和一個副手。」 理查德並沒太注意什麼副手和俱樂部的事務。他在考慮自己加入這些人的隊伍,去幹一件危險絕望的事。這似乎不真實。可他的確站在那裡,傑克的手臂在攬著他。傑克是想讓他做他的「伴兒」嗎?他行嗎?做他的夥伴。他會做任何人的夥伴嗎? 「你們似乎有不少頭兒了。若是其中一個不稱職怎麼辦?」他問。 「現在還沒有這種人。不過我們有辦法對付這種情況。」 「怎麼辦?」 「以後告訴你。你已經知道點兒了吧?」 「我想是的。不過,你們怎麼稱呼自己?以什麼面目出現在公共場合?」 「我們管自己叫退伍兵,退伍兵俱樂部。我們入夥主要是為了競技比賽,我們確實花大部分時間在競技比賽上。不是退伍兵也可以來,只要一個夥伴帶他來並為他擔保就行。」 理查德此時感到離這個組織很遠。歸國老兵,俱樂部,競技,這些對他來說都是那麼不自然的事。他要參加嗎?怎麼行呢?他跟這東西太無共同之處了。 「你們怎麼工作?我指的是在聚會時?」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們專門有個供各個領導、副手和秘書來集會的場所。每個集會地點再選個主持人,是最高領導。有個打雜的,如同一個副手。一個點票員,是個秘書或主席。我們在所有大點的區片都有個集會點兒。澳大利亞五個州的集會主持人保持著接觸,他們選出五個大主持,稱之為『五首』,這五個人自己商定他們的座次,從一排到五。排在第一的人手中有兩票。他們就是這麼定的。由他們來排那五個副手和點票員的位子。我只是粗粗地講個情況。」 「我明白。那您做什麼呢?」 「我是個主持。」 理查德仍然不明白自己與這一切有什麼關係。他在試圖把傑克洩露的這些東西拼湊起來。歸國老兵俱樂部,主要搞競技,每個俱樂部都有一個秘密的核心,所有這些州的秘密核心由一個主要頭目領導秘密合作,很明顯,任何違法行為都會受到軍事懲罰。這主意倒不錯,目的嘛,很明顯是進行某種革命,奪取政權。 「你們開始多久了?」他問。 「有大約十八個月了吧,前前後後差不多兩年了。」 索默斯沉默了,很為之動心,但心裡卻感到十分沉重。為什麼這樣沉重?政治——謀反——政權:這些對他本來說太陌生了。在他靈魂深處,每當想到同其他男人一起幹點什麼時,他想的與這些事全然不同。可是,澳大利亞,這奇妙、孤獨的澳大利亞,只有七百萬人的地方,這兒可以成為一個開端。澳大利亞人是那麼奇特,那麼心不在焉,總是不怎麼為自己打算,這樣的人或許可以成就一番無私的美好事業,可以達到某個既定的目標。只是,索默斯的心拒絕對此有所反應。 「那你們的目標是什麼呢?最終想獲得什麼?」他頗顯無能地問道。 傑克猶豫片刻,更緊地抓住他的肩膀。 「嗯,」他說,「是這樣的。我們不怎麼談自己的意圖,我們沒有固定的目標。不過,我們會給出一些話題,聽大家說,這樣我們就會多多少少瞭解到大多數成員在想什麼。是的,我們的計劃大致如此。工党和赤色分子總在談論來場革命,而保守黨則總在談論災難。我們嘛,活得健健康康的,等著革命或災難。然後我們插足進去,你瞧,我們也就成了革命的一分子了。我們有一批有戰鬥經驗的人,我們可以左右人民的意志,只要我們的人願意,隨時可以這樣。我們要的是澳大利亞,我們代表澳大利亞,而不是代表任何一個你們的政黨。」 索默斯馬上認定這個主意不錯。澳大利亞不算太大,也就七百萬人,大多數人都擠在五六個城市中。只要控制住了這些城市,就等於控制了澳大利亞。唯一叫他起疑的,是傑克聲音中的那種鎮定,意味著一種必然,既尖刻又權威。 「您覺得怎麼樣?」傑克問。 「好主意。」索默斯說。 「我心裡有底,只要我們咬定不放鬆就成。想入夥嗎?」 索默斯沒說話。他現在更多的是在琢磨傑克這個人而不是他的冒險事業。傑克試圖在以某種方式強加給他什麼,想控制他。他感到自己像個讓人正在追著套牢的動物。不過,他的機會也正在於此,他只要想,他是有機會當人們的領袖的。他要做的只是奉獻自己,奉獻給這樁事業和這些人。 「能讓我想想嗎?」他答道,「到悉尼時我會告訴你的。」 「太好了!」傑克說,可他掩飾不了一絲失望,「三思而後行啊,記住。」 「是的,咱們雙方都一樣。你也不願我冒冒失失捲入,然後因為不喜歡它而痛苦難當。」 「說得對,老夥計。你看著辦吧,什麼時候都行。我知道你不會對任何人露口風的。」 「不會的。連哈麗葉我都不告訴。」 「哦,謝天謝他,千萬別。我們不會吸收女人的,絕不。你不信吧?」 「真正的政治中,我不信。」 他們在海邊又仁立了一會兒,傑克這才鬆開索默斯的胳膊。 「哦呀,」他說,「我就是失望而死而也不願抑鬱苟且。再說了,我真想沖什麼放它一槍,真的。這些治理國家的政客簡直讓我擔心死了。如果我沒他們幹得好,那就讓我吃槍子兒算了,我絕無怨言。」 「說得對。」索默斯說。 傑克的手搭在他肩上用力向下壓。 「我知道你會同意的。」他頗為動情地說,「我們需要一個你這樣的人,你知道的,就像蜂房裡的蜂王一樣。」 索默斯被這比喻驚得笑出聲來。他曾想成為各式各樣的人,但從來沒想到過成為一批可能的革命者之蜂王。說著兩個人朝住所走去。 「去哪兒了?」維多利亞問。 「聊聊政治和近來的反叛。」 「一直聊到凍僵了為止,對吧?」維多利亞說。 哈麗葉好奇疑惑地看著這兩個男人,木過她沒說什麼。只是到翌日清晨考爾科特夫婦離去後她才問洛瓦特:「你和考爾科特先生到底說了些什麼?」 「就像他說的那樣,政治和近來的反叛之事。他們一些人打算讓這制度變一變。」 「什麼樣的變化?」哈麗葉問。 「什麼樣?你別折磨我了,連我自己都弄不大清。」 「有那麼重要嗎?連我都瞞著?」她不無嘲諷地說。 「不是瞞,是我不清楚。」他答道。 可是,憑他臉上那拒人千里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會對她說的,這種事他是要向她隱瞞的,永遠跟她無關。這是他不能與她共享的一部分。對她來說,這毫無必要,是他在背信棄義,大大傷害了她。如果他們的婚姻是真實的,那麼他的任何重要之事都也應該是她的才對。現在,要麼是她與他的婚姻不重要,要麼就是傑克·考爾科特這東西不重要。可讓後者不重要是不可能的。她真恨他如此輕率地把她關在其外。 「哼!」她說,「不過是小孩子的小聰明把戲。」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