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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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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爾科特到托裡斯汀來時,不是維多利亞陪他來,就是她請哈麗葉到威葉沃克宅去。傑克家的住宅起名叫威葉沃克。這宅子是一位從姨媽處繼承了一筆並不豐厚的遺產的人所建,他於是給宅子起了這個名,並把它永久地寫在門上,以示反社會。 「威葉沃克——為何干活兒?」傑克說,「因為你非得幹唄。」 鄰居們幾乎總在談論自家宅第的雅號兒。「維基說索默斯太太要來威葉沃克。她正在做一件袍子什麼的,把一些;舊的布縫起來,哦,也許是新的,我想她需要聽聽別人的建議。」傑克如此這般地說。哈麗葉去了威葉沃克,表面上欣然而去,實則心存反感。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過什麼「鄰居」,並不知道「鄰居』的含意是什麼。她倒也不在乎,試試看吧。她和維多利亞差不多已經說了她們想說的,聽了她們想聽的,但她不在乎,她們還是相互喜歡上了。要知道,維多利亞這只貓一旦張開她的爪子變成一個「俗』女人,她就是一隻惡毒的貓。不過,只要她的爪子收起來,那小爪子還是毛茸茸的,柔軟又漂亮。她在哈麗葉面前表現得恭敬,因此很討哈麗葉歡心,在哈麗葉眼中她竟顯得很迷人呢。再說了,維多利亞有一架很像樣的鋼琴,她彈得也不錯。而哈麗葉呢,嗓音不錯,可琴彈得不好。於是,每每兩個男人在一起下棋或如此這般地衝撞,他們會聽到哈麗葉洪亮清越的歌聲,唱著舒伯特或舒曼的曲子,或是法國或英國民歌,維多利亞在一旁伴奏。兩個女人都很愉快。維多利亞儘管喜歡音樂並且對音樂有一種本能的喜愛,但她不太懂歌曲。因此,學唱些英語、法語、德語和意大利語歌曲,對她來說真正是又冒險又快活的事。 她們正唱著時,傑克回來了。 「還唱呢!」他叼著小煙斗頗有男子氣地說。 哈麗葉環顧左右。她快要哼完那首快活的小調《愛的禮贊》了。她喜歡這支曲子,一唱就想笑。「每個生命都是頑強的……」她沖他笑著唱完最後一句。 「你回來早了。」她說。 「覺得一腦子昏暗,」他說,「就想該日落而息了。」 哈麗葉猜想,用她的話說,索默斯「令他不舒服」。 「唱歌嗎?」她叫道。 「我?當一頭母牛想進門來讓人擠牛奶時,你聽到過她的叫喚聲嗎?」 「哦,他會唱!」維多利亞叫道,「他在港口燈光音樂會上唱過二重唱呢。」 「哈!」哈麗葉叫道,「多讓人激動啊!他唱哪一首二重唱曲子?」 「《喂,看左舷!》。」 「啊,啊!我知道。」哈麗葉叫道,想起了康沃爾那邊索默斯的一位農民朋友,那人教她唱過這支令人興奮的曲子。 「我們唱完之後,全大廳裡別人都走了,只剩下維多利亞和跟我唱二重唱那個夥計的老婆了。」傑克說。 「別說瞎話。他們起勁兒地歡呼,還讓你再來一個呢。」 「嗯,我們倆再也不會唱別的二重唱了,不得不再唱了一遍《喂,看左舷!》。唱完時,左舷上的鬧鐘響了,響得很刺耳呢。」 「嘿,那咱們就唱這個吧!」哈麗葉說,「我唱錯了你就幫我一句,我不大會唱。」 「唱哪一段?」傑克問。 「哦,我唱第一段吧。」 「不行,」傑克說,」我來唱那段,我是男高音,真的,有一回我都把人們唱怕了。」 「可我唱不了女低音。」哈麗葉說。 「好了,傑克,你唱低音好了。」維多利亞說,「唱吧!我幫你們。」 「行,你替我打保票就行,我倒無所謂唱什麼。」傑克說。 於是,不一會兒的功夫,索默斯就聽到威葉沃克那邊傳來洪亮的歌聲。哈麗葉時有中斷,但很快又被帶了起來。她堅持唱下去,直到唱好,另外兩個人打著拍點兒,不知疲憊地顫著嗓子唱個沒完。直到鐘聲敲過半夜十一點,他們還在引吭高歌,唱的仍是那首《喂,看左舷!》。 剛剛消停一會兒,考爾科特太太就飛跑到托裡斯汀這邊來。 「哦,索默斯先生,要不要過來跟傑克喝一杯,索默斯太太正在喝苦啤酒呢。」 索默斯走進威葉沃克的起居室時,傑克抬頭看看他,笑了,黑眸子裡透著明亮的光芒,那模樣很像個情人似的。 「啤酒?」他問。 「有沒有別的?」 「沒了,只有汽油。」 「那就喝啤酒吧。」 哈麗葉和維多利亞仍在鋼琴旁談論歌曲。哈麗葉在教維多利亞學習舒伯特歌曲的發音。她不熟悉這首舒伯特的《因為世上還有孤獨人》。維多利亞顫微地用小嗓兒哼著,顯得很害羞。 「咱們到廚房的爐子邊兒上喝酒吧,」傑克說,「在那兒能聽清說話聲,這個鳥兒窩裡什麼都聽不清。」 索默斯沉著臉隨他進了小廚房,坐在仍然溫暖的爐邊。 「她們兩個女士還得扯著嗓子唱一陣子呢。」傑克說。 「要是咱們不管的話。很晚了。」 「哦,我都醒第二遍了,十分清醒。」 「說到悲觀主義,」他頓了頓說,「我們這兒也有許多人感到局勢不穩,你知道的。」他壓低嗓門,鄭重其事地說。 「什麼不穩?澳大利亞的金融嗎?」 「哦,澳大利亞的一切。」 「呃,哪個國家差不多都這樣兒。黑煙大的地方火倒不很大。這世界從開始蹣跚起步就一直走向毀滅,這是不言自明的。」 「我想是的。可總會有一天要毀滅,至少澳大利亞會這樣。」 「怎樣的毀滅呢?」 「可能是金融上崩潰,然後全面受到嚴厲懲罰,你可能也懂。我們得想想這個問題了。」 索默斯嚴肅地注視著他。傑克似乎有點微醉了。他不過只喝了一大杯啤酒,並沒醉呀。不過,他的面孔變樣了,充滿著渴望,目光閃爍,顯得眼睛都大了,那奇怪的樣子,看上去頗為激奮。 「可能吧。」索默斯緩緩地說,「我既不是金融家,也非政客。好像馬上要慘敗的就是資本方面,說不上誰會倖免。可能中產階級先要完蛋,就像金融和資本完蛋一樣。也可能不是這樣。我乾脆不想弄明白。」 「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哈。」傑克笑道。 「在這個問題上是這樣的。」 「嘿,我覺得你說得對。中產階級正在走下坡路。他們依靠什麼呢?靠的是金錢和資本。而這個國家現在等於破產了,那他們還靠什麼呢?」 「他們說大多數國家真的破產了。不過如果他們心照不宣的話,破產這個詞兒算不了什麼。」 「哦,不。在這個國家,說破產,可夠厲害的。如果它真的瀕臨危險,國家真破了產,新南威爾士州就難辦了。」 「國家永遠也不會破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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