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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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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澳大利亞?是的,我總共擁有七英畝澳大利亞。我想我特關心那七英畝土地。我為它交著稅呢。」 「不,我說的是澳洲的前途。」 「你永遠也不會看到我上檯子上去為這個大喊大叫的。」 話說到這兒,索默斯夫婦提出來要走。 「要是你們不嫌擠,」傑克說,「可以坐我的車。讓索默斯先生在前面擠擠,格萊黛絲坐爹爹腿上,後座兒就能坐下別人了。」 對這個建議,索默斯馬上就接受了。他感到猶豫或拒絕都是可笑的。 黃昏時分他們離開了「聖·克拉姆」。西天上,西下的斜陽暉映著大地。東方的遠天上,一片玫瑰色的雲彩像一弧拱頂籠罩著太平洋面。右首的灌木叢中光線轉暗,有點鬼影憧憧的,你仍然可以想像有某種非人的靈影在桉樹林中徘徊。左首,他們時常能看到一波又一波長長的浪褶攜著明晃晃的泡沫從太平洋上滾過來,波濤後面,深綠色的海面上暉映著東方海平線上煙兒似的玫瑰紅暈。那東方海平線上久久地凝滯著一道粉紅和淡青的彩色光岸,似乎是天際在漸漸變冷。在索默斯看來這幅景象最具澳洲特色。這道遙遠天際的粉紅光岸,是那麼柔和純潔,頂著煙一樣美麗的藍色光暈。隨後是滿天星斗灑落開來,而西天上最後一抹夕陽中有一顆星星顯得特別美麗。夜幕降臨伊始,那白日裡的雜色便全然消逝殆盡,隨之袋鼠的大陸又再現了它神奇罕見的光暈,那是一種只有處女才具備的肉體冷漠。 索默斯在前排坐在傑克和維多利亞·考爾科特中間,因為他身體很瘦小。他儘量縮著身子,頗像三明治中間的一片薄火腿。當他向她看過去時,他發現維多利亞也正在看他,目光相遇時,她立即綻開了笑顏,好不教他心動。她是那麼迷人,面容如此純潔,就像一個純潔的少女,既幼稚又靦腆。可她卻在黃昏中給了他一個奇特的笑臉,這笑容叫他困惑,不解其意。那似乎是在饋贈什麼,可樣子又是那麼清純。或許就像廟裡神聖的妓女,以一笑來承認其行為的神聖性。他不打算想這事兒,便移開目光去看夜色中汽車的機罩。 奇怪,索默斯想,可能這女子一眼就看出了真正的我,而大多數女人則把我看成我壓根兒不是的那種人。讓人一眼就看穿,像是一家子似的,這真叫怪。 他不得不承認他感到榮幸,因為這女子似乎看到了他的長處。她一點也不像歐洲的女人那樣意欲征服他,半點那個舊世界中女性的貪婪都沒有。她倒像古希臘的女孩兒,把自己獻給酒神巴克斯這個神秘之神。 她丈夫默默地叼著煙斗開著車,他似乎在思考什麼事。至少他頗有保持沉默的毅力,這沉默教人有所感知。或許,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自己的妻子吧,無論如何他不覺得有必要看住他的妻子。她願意好奇地與索默斯笑臉相對,那是她的事。傑克·考爾科特認為,她可以沖那個方向做任何表情。她是他的妻子,她明白,他也明白,這種業已形成的關係是永恆的了。只要她不背叛這種夫妻關係,她做什麼都可以。而他則完全可以相信,她對那種支撐他們做夫妻的無可名狀的關係是忠誠的。他不想裝腔作勢,也不想佔有她全部的精神領域。 同樣,在那條聯繫他們的紐帶上,他這一方永遠不會扯斷的。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把肉體和精神全許給了妻子。不,不是這樣。他有相當多的部分沒有進入這條紐帶,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儘量利用這一部分。他誠摯地愛著她,愛她那種幼稚的世故和純潔,這樣便於他向地掩飾自己,不過他們現在處得很真摯也很親密。他們的愛情之火始終是純真的,這純真也懂得自身的限度。因此,除了進入他們夫妻關係的那些東西之外,他決不想瞭解別的。他絕不想同化她,也不想佔有她天性的全部。他相信她,任她走自己的路,只敦促她恪守他們之間的承諾。不過,他也並不想界定這些承諾都包括些什麼。這東西是不確定的,他們兩種個性的接觸怎樣界定得了?當他們的個性相遇相連時,他們就成了一個人並許諾永久相互忠誠。而他們各自不屬對方的那些部分則是自由的,不許探尋,甚至不允許瞭解。雙方都認可對方保留一大部分不為其所知,無論言談、行為甚至生命。他們並不想知道,因為,知道得太多,就意味著給自己套上的枷鎖也太多。 這樣的婚姻是建立在一種十分微妙的榮譽感和個性完整之上的。看起來,每個種族和每個大陸的人都有自己的婚姻本能。澳大利亞人中流行的本能與美國人的當然不同。而任何一國的人要生存,就得循著其本能行事,無論其婚姻之法是否在全世界通行。 考爾科特夫婦對她們的婚姻從來沒有個一致的說法。他們還沒想出怎麼說呢。他們是澳大利亞人,對自由有強烈而微妙的欲望,對;舊習陳規毫不在乎。所以他們是憑著本能,坦然地選擇自己的立場的。傑克的觀點是:只要老婆對他好,令他滿意,他保證相信她,在他所瞭解的範圍以外,她幹什麼都行。他不想為任何人設置牢籠。這一點他先是對威廉·詹姆斯說過,後來又對索默斯說過。威廉表示同意,不過認為還不止此。索默斯則公開表示氣憤,絕不要在自己的婚姻中使用此等藥方。 他們告別了特萊威拉夫婦,離開了那座位於悉尼北部的房子,上了碼頭,就回默多克街了。傑克還得把車開到城裡的車庫去。維多利亞說她要準備晚茶了,等他回來吃。在澳大利亞這種晚茶是當正式晚餐吃的。見此狀,哈麗葉大膽地發出邀請,請他們一家去自己家中吃這頓晚茶——一頓實實在在的晚餐。維多利亞打算幫她做,而傑克只需直接回托裡斯汀即可。維多利亞對這個安排十二分地滿意,說話間回去換衣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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