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第十七章(4)


  但是在海底掠食後的靈魂,有時也會象海鷗似的、狂喜地向著光明展冀疾飛。我想,我們在那人類的海底野林中掠食著我們水族同類的獰惡的生命,是我們的死運吧。但是我們不朽的命運卻是逃走,一旦蠶咽了我們的粘膩的掠物後,我們便從這古老的海洋沖出,重回到光輝的以太裡,重回到真正的光明裡,那時我們便瞭解我們有個永久的天性。

  當我聽著波太太說話時,我覺得我自己是在沉著,沉著,沉到了海底裡,那兒,神秘的人類魚在打轉,在游泳,肉欲來潮的時候,他們攫住了一塊肉食,然後向著高處上升,上升,從濃霧裡到以太裡,從低濕處到乾爽處。對你,我可以將這整個的程序解釋,但是和波太太,我只覺得很可怖地向下,向下沉著,沉到了那絕底的海藻與死灰色的妖怪中間。

  我恐怕我們的守獵人要定了,逃婦所引起的醜事,不單沒有緩和下去,反而愈來愈見擴大了。她遣責他一切不可名狀的事情。說也奇怪,她競有法子使大部分的礦工的妻了們一可怖的魚類一站在她的後面,村裡是給淵言所腐化了。

  我聽說這位白黛。古蒂斯,把村舍和小屋搜索一番後,到梅樂士母親家裡把梅樂士羅唕了一場,有一天,她的女兒散學回來時,她想把這酷肖母親的東西帶定。但是這小兒女,不但沒有吻她慈母的手,反而把她狠狠地咬了一日,這一來,慈母的另一隻子給了她一個耳光,把她蹣跚地打落溝渠裡,那位憤懣窘迫的祖母才把她救了出來。

  這婦人在她的周圍,噴布了驚人的大量的毒氣。她把地妻生活的一切大小情節都播散出去,這種種情節在普通夫婦之間是只有埋藏在婚姻的沉默的擴墓之量深處的,在十年的安葬之後,她再發掘了出來,好個異樣的陳列!這些詳情我是從林來和醫生那裡聽來的,醫生覺得那是伴娛人的事情,自然,個中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人類一向就是婪無厭地探究著性交的特殊姿式的,假如一位丈無喜歡和他的女人「意大利式」地一如賽淩尼的說法一盡情盡意,又有什麼不可呢,那不過是嗜好的問題罷了。不過我卻沒有想到我們的守獵人也能玩這許多戲法。無疑地那是白黛·古蒂斯啟蒙他的。無論如何,那是他們自家的家醜,與他人是毫無關係的。

  雖然,大家都在聽著,正和我自己一樣,在十年前,只要普通的廉恥心便足把這種事件窒息。但是普通的廉恥心不再存在了,礦工的妻子們從頭到腳都武裝起來了,再也無法使她們緘默了。人一定要以五十年來達娃斯哈的孩子們個個都是聖胎所出,我們的背教的婦女們,個個都和瓊·達爾克一般光榮。我們的可敬的守獵人竟有拉伯雷的的傾向,這在村人的眼中似乎使他變得比一個殺人兇手如巨立朋更其怪庚而令人髮指,可是然種種傳說看來,達娃斯哈村裡這些人民也是荒淫不羈的。

  困難的地方便是這可惡的白黛·古蒂斯並不安於她自己的苦痛經驗,她到處呼號著她發現了她的丈夫在村舍裡「留」女子,並且膽敢指出人名。於是幾個可敬的名字便被曳在污泥裡了;事情竟鬧到使人不得不下個拘禁她的命令。

  梅樂士已不能使那婦人不到林中去,所以我不得不叫他來把事情問個詳細。他和往常一樣地踱來踱去,好象說:「別管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可是,我卻十分懷疑他自己覺得象個尾巴上縛了個洋錫罐的狗,雖然他裝做詳錫罐並不在那裡的怪自然的樣子,但是我聽人說,當他經過村裡的時候,婦人們都把她們的孩子叫開,好象他是沙德候爵的化身似的,他是一味的魯莽,但是我恐怕他尾巴上的罐子縛得緊緊以的,並且他內心裡象堂羅德裡哥似的念著那句西牙短歌:「唉!我犯罪的那個地方,現在被咬傷了!」

  我問他是不是盡林中的職務,他說他相信並沒有疏忽他的職務。我對他說,他的女人在林中這樣打擾是件討厭的事。他答道,他沒有法子制止她。然後我暗示他那件不名譽的事情,是越來越難聽了。「是的,」他說,「人們應該只管自己的床第間事,那麼他們便少聽他人的床第間閒話了。」

  他說這話是帶點苦味,而無疑是真的,但是他說這莊的樣子,既不文雅,又不尊敬。我把這個意思暗示給他,這一來我聽見了那樣錫罐在響起來:「克利福男爵,象您這樣情境的人,是不應該責備我的兩腿間有一條鱉魚的。」

  這種事情,不分皂白地逢人便說,當然於他是毫無益處的,因此我們的牧師和林來,和波勞斯,大家都以為最好是將他辭退了。

  我問他在村舍裡留女子的事是否真的。他說:「那與你有什麼關係呢,克利福男爵?」我對他說,在我的林園裡面,是不容不正經的事的。他卻答道:「那麼,你得把所有婦人的嘴都扣起來。」一當我迫著問他在村舍裡的生活情形時,他說:「你盡可以把我和我的化狗兒佛蘿茜捏造一些穢史。那給你一個好的漂亮的題目!」真的,他的魯莽無禮,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我問他另外去找個位置是否容易。他說:「假如你這話是暗示我滾蛋,那麼再容易沒有了。」這樣,他毫不反對地在下星期末離開此地,而且他似乎願意把這職業的種種秘密傳授給他的代替者,喬·錢伯斯,一個年輕的傢伙,我提議在他定的時候,多給一個月的薪水。他說我還是留著這錢好,因為我的良心無法安靜。我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說:「克利福男爵,你沒有另外欠我什麼,所以不要多繪我什麼。假如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話要說的,便只管說罷。」

  好了,此刻事情是完結了!那婦人是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但是顆達娃斯哈露面的話,她是要被拘禁起來的,我聽說她是最怕坐牢的,因為她實在太應份了。梅樂士將於下星期本離開,那地方不久也便重返原狀了。

  我親愛的康妮,假如你覺得快活的話,你就在威尼斯或瑞士留在八月初罷,你能遠隔著這些污穢的謠諑,我是覺得欣快的,這些謠琢到了月底便可以全息了。

  我看,我們是海底的妖怪,當一條龍蝦在泥上走過時,它把水給大家攪了,我們只好坦然受之啊!

  克利福信裡的激惱和任何同情心的缺乏,給康妮的印象是很壞的。但是當,她接到梅樂士的下面那封信時,她對於事情才明白些了:

  秘密是刺穿一袋子裡的貓定出來了,而且還帶著種種小貓呢。想來你已經聽到了,我的妻白黛,向我的無情的臂裡回來了,而且蔔居於村舍裡,那兒一說句不恭敬的話一那小瓶高狄香水,在她的鼻子裡卻是老鼠味兒。在幾天內,她沒有找到旁的東西,然後,那張焚的像片,使她狂號起來,她在雜物間裡發現了玻璃和框板。不幸地,在那框上板上,有人塗了一些小畫,和幾個省筆名字:C.D.R,起初,這還不能供給什麼線索,直至她跑到小屋裡去,在那裡發現了一本你的書一女伶朱狄英的一本自傳,在第一頁上,寫有你的名字ConstanceStewartReid,得了這個後,她便到處狂叫了幾天,說我的情婦不是別人,就是果太萊男爵夫人自己,這消息終於傳到了牧師、波勞斯先生和在獅福男福的耳朵裡,於是他們把我的好太太告到官裡去,她是個怕警察或怕死的,聽了便逃之天天了。

  克利福男爵要見我,於是我便到他那裡去,他把事情說來說去,好象惱恨我的樣子,然後他問我知道不知道連查泰萊夫人的名字也給人提及了,我說我從來不聽謠言,這話競從克利福男爵嘴裡聽得,是使我驚異的,他說,這自然是個絕大的侮辱,我答道,在我的洗滌間裡,接了個日曆,上面有個瑪麗王后的像,無疑地因為王后是我的阿房宮裡的一個宮女子。但是他並不賞識這個笑話,她差不多派我是個不如褲鈕在外面走路的魯夫,而我也差不多告訴他,無論如何,他是沒有東西可以不扣褲鈕的,因此他把我辭退了,我將於下星期六離開,這地方將不再認識我了。

  我將到倫敦我從前的房東英格太太那裡去,她住在高堡廣場十七號,她將繪我一個房子,或替我找過房子的。

  你可以確信罷,你的罪惡是不會把你放鬆的,尤其是你是有夫之婦,而她的名字叫做白黛。

  信裡沒有一個字是關於她的,或是給她的,康妮不禁憤恨起來,他很可以說幾句撫慰她的,或安她的心裡的話,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讓她自由、自由地回勒格貝和克利福那裡去。而這也使她憤恨,他何必如此假作毫俠?了對克利福說:「是的,她是我的愛人,我的情婦,而我是驕傲!」但是他卻沒有這個勇氣。

  那麼,在達娃斯哈,她的名字竟和他的混在一起了,可怖的混蛋!但是不久便要靜息下來了。

  她憤怒著。那是一個複雜而系亂的憤怒,這憤怒使人了生氣,她不知做什麼好,說什麼好,於是她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她在威尼斯的生活和以前一樣,和旦肯·霍布斯乘遊船出去,洗海水浴,讓時光輕輕地過去,十年前憂鬱地戀愛她的旦肯,現在又愛起她來了,但是她對他說:「我希望於男子的只有一件事,便是他們讓我安靜!」

  於是旦肯讓她安靜了,而是毫不生氣。雖然,他還是對她流露著一種奇異的顛倒的愛之軟流他。他但願與她親近。

  「你有沒有想過,」他有一天對她說,「人與人間的關係是多麼膚淺?看看丹紀罷!他美得和一個太陽的兒子似的,但是你看,他在她的美中,看來是多麼孤獨!而我敢打賭,他一定有妻兒,而且這妻兒是他所不能離棄的。」

  「問他自己去罷」康妮說。

  旦肯問了他。丹尼說他已經結了婚,生了兩個男孩大的九,小的七歲。但是他對於這事實並不流露任何情感。

  「也許唯有能與他人真正結全聽人,才有這種孤獨於宇宙之間的外表罷。」康妮說,「此外的人都有著某種膠粘性,他們只知膠粘著群眾,和優雅萬尼一樣。」而她心裡想:「你,旦肯,也是這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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