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第十三章(6)


  假如車子裡坐的是他,兩腿又瘋癱了,並且舉止又和你一樣,你將對他怎樣?」

  「我親愛的傳道師,你這樣把兩個地位不同的人相提並論,是無聊的。」

  「而你這樣卑劣地,拓萎了似的缺乏普通的同情,才是最無聊的呢。貴者施思於人呀!唉。你和你的統治階級!」

  「可施給我什麼呢?難道要為我的守獵人作一場莫須有的感情衝動?我不,這些我讓我的傳道師擔任去。」

  「哎呀,仿佛他就是象你一樣的一個人似的!」

  「總之他是我的守獵人,我每星期繪他兩金鎊,並且給他一所屋子住。」

  「你給他!你想為什麼你給他兩金鎊一星期,和一所屋子住。為什麼?」

  「為了他的服役。」

  「咳!我告訴你還是留下你的兩金鎊一星期,和你的屋子罷!」

  「大概他也想這樣對我說,不過他就沒有這個能耐兒!」

  「你,你的統治!」她說,「你並不能統治,別夢想罷。你不過比他人多點錢,把這錢去使人替你服役,一星期兩金鎊,否則便叫他們餓死了罷。統治!統治什冬?你是從頭到腳乾涸的!你只知道拿金錢去壓詐他人,和任何猶太人及任何渾水捉魚的人一樣!」

  「一番好漂亮的話,查泰萊男爵夫人!」

  「你呢!你剛才在林中時,才真是漂亮極了!我真替你害羞!咳,我的父親比你人道十倍,你們上流人呵!」

  他按鈴叫波太太。但是他已經兩腮發蒙了。

  康妮怒不可遏地回到樓上去,心裡說著:「他!用錢去買人!好,他並沒有買我,所以我沒有和他共住的必要。一條死魚要瓣上流人,他的靈魂是賽聰蹈的;他們多麼欺騙人,用他們的儀度和他們的奸猾虛焦的上流人的神氣。他們大概只有賽潞瑤一樣多的感情。」

  她計劃著晚上的事情,決意不去想克利福了。她不願去恨他。她不願在任何感情上——甚至恨——和他太親切地生活了。她不願他絲毫地知道她,尤其不願他知道她對於那個守獵人的感情。關於她對待用人的態度的這種爭吵,不是自今日始。他覺得那是家常事了。她呢,她覺得她一提到他人的事的時候,他是呆木無感的,堅韌得和橡膠似的。

  晚飯的時候,她泰地下樓去,帶著平素那種端莊的神氣,他的兩腮還在發黃!他的肚氣又發作了,那使他變得十分怪異……他正讀著一本法文書。

  「你讀過普魯斯的作品嗎?他問。

  「讀過,但是他的作品使我煩厭。」

  「他真是個非常的作家。」

  「也許!但是他使我煩厭:那種詭譎的花言巧語!他並沒有感情,他只是對於感情說得滔滔不休罷了。妄自尊大的人心,我是厭倦的。」

  「那麼你寧愛妄自尊大的獸性麼?」

  「也許!但是一個人也許可以找點什麼不妄自尊大的東西吧。」

  「總之,我喜歡普魯斯特的銳敏,和他的高尚的無政府情態。」

  「那便是使你毫無生命的東西!」

  「的傳道師小夫人又在說道了。」

  這樣,他們又開始那爭吵不盡的爭吵了!但是她忍不住去和他爭鬥。他坐在那兒象一具骷髏似的,施著一種骷髏的、腐朽的、冷森森的意志去反抗她。她仿佛覺得那骷髏正把她抓著,把她壓抑在它胸膛的骨架前。這骷髏也武裝起來了。她有點害怕起來。

  她等到一可以脫身的時候,便回到樓上房裡去了,很早地便上床去了。但是到了九點半,她便起來往外邊打聽動靜。一點聲響也沒有。她穿了一件室內便衣走下樓去,克利福和波太太正在打牌賭錢,大概他們是要玩到半夜的。

  康妮回到了寢室裡,把她曆穿的室內便衣丟在淩亂的床上,穿上了一件薄薄的寢衣,外面加了一件日常穿的絨衣,穿了一雙膠底的網球鞋,披了一件輕鬆外套,一切都準備好了。假如碰見什麼人的話,她可以說是出去一會兒,早上回來的時候!她可以說是在露裡散步回來,這是她在早餐以前常做的事,唯一的危險便是在夜裡有人到她寢室裡來。但這是罕有的事,一百回碰不到一回的。

  自蒂斯還沒有把門上鎖。他是十點關門,早上七點開門的。她悄悄地閃了出來,沒有誰看見她。天上懸著一彎半月,亮得盡夠使大地光明,但卻不能使人看見這穿著暗色處厭的她。她迅疾地穿過了花園,與其說是幽會使她興奮,不如說是甘種反叛的暴怒使她心裡火燒著,這種心境是不適於愛情的幽會的。但是事情是只好逆來顧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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