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第十章(3)


  說了,他溫柔地用手扶著他的上臀,使她站了起來,慢慢地帶她向小屋走去,直至她進了裡面。然後他把桌椅推在一邊,從一隻用具箱裡取出了一張褐色的軍氈,慢慢地鋪在地上。她呆本地站著,向他臉上望閡。

  他的臉孔是蒼白,沒有表情的,好象一個屈服於命運之前的人的臉孔似的。

  「躺在這兒罷。」他溫柔地說,然後把門關上了。這一來,小屋裡黑暗了,完全黑暗了。

  奇異地,馴服地,在氊子上躺了下去,然後她覺著一隻溫柔的,不定的無限貪婪的手,觸摸著她的身體,探索著她的臉,那只手溫柔地,溫柔地愛撫著她的臉,無限的溫慰,無限的鎮靜,最後,她的頰上來了溫柔的吻觸。

  在一種沉睡的狀態中,一種夢幻的狀態中,她靜默地躺著。然後,她顫戰起來,她覺著在她的衣裳中,那只手在溫柔地,卻又笨拙地摸索著,但是這只手,卻知道怎樣在它所欲的地方,把她的衣裳解開了。他慢慢地,小心地,把那薄薄的綢褲向下拉脫。直脫到她的腳上,然後在一種極樂的顫戰中,他摸觸著她溫暖而柔軟的肉體,在她的肚臍上吻了一會。他便馬上向她進去,全然進到她柔軟而安靜的肉體裡的和平之域去。

  在一種沉睡的狀態中,老是在一種沉睡的狀態中,她靜默地躺著。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性興奮,都是他的,她再也無能為力了,甚至他的兩臂樓著她那麼緊,甚至他身體的激烈的動作,以及他的精液在她裡面的播射,這一切都在一種沉睡的狀態中過去,直至他完畢後,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地喘息著時,她才開始醒轉過來。

  這時她驚愕了,朦朧地問著自己,為什麼?為什麼需要這個?為什麼這個竟把她的重負減輕而給她以和平的感覺?這是真的麼?這是真的麼?

  她的近代婦女的煩惱的心還是不能安息下來,這是真的麼?她知道,假如她自己獻身與這個人,那麼這便是真的;但是假如她固守著自己時,這便是不真了。她老了,她覺得自己是一百萬歲似的老了。總之,她再也不能支持自己的重量了。她是整個放在那裡,任人拿去,任人拿去。

  那人在神秘的靜息中躺著。他感覺著什麼?他想著什麼?她不知道,她覺得他是一個陌生人,她是不認識他的。她只好等待,因為她不敢擾亂他的神秘的靜息。他躺在那兒,他的兩臂環抱著她,他的身體在上面,他的潮濕的身體觸著她,這樣的近.完全一個陌生人,卻又吵令人感覺不安,他的靜息的本身是令人寧泰的。

  這一點,當他最後激醒轉來而從她的身上抽退時,她是覺得的,那好象他把她遺棄了似的,他在黑暗中,把她的衣裳托了下來,蓋在她的膝上。他站了一會,顯然地在整理著他自己的衣服,然後他安靜地把門打開了,走了出去。

  她看見在那橡樹的梢頭,落日殘輝的上面,懸著一輪明亮的小小月亮,她趕快站了起來,把衣裳整理好,然後她向那小屋的門邊走去。

  樹林下面是昏暗了,差不多黑了。可是樹林的上面,天還帶著水晶似的幽明,不過沒有那種睛朗的白光了。那從林下的昏暗中向好了過來,他的臉孔昂舉著,像是一個灰點。

  「我們走罷!」他說。

  「到哪兒去?」

  「我陪你到園門口去。」

  他有他的料理事情的狀態,他把小屋的門鎖上了,然後跟著她出去。

  「你不懊悔嗎?」當他在她旁邊走著時問她道。

  「不!不!你呢?」她說。

  「為那事!不!」他說,過了一會,他加了一句:「不過還有別的事情罷了。」

  「什麼別的事情?」她說。

  「克利福男爵,其他的人,和一切的糾紛。」

  「什麼糾紛?」她沮喪地問道。

  「事情常常是這樣的,于你於我都是一樣,總有些什麼糾紛的。」他在昏暗中,穩定地走著。

  「你懊悔麼?」她說。

  「在某一方面是有點兒的!」他一邊回答,一邊仰望著天空。「我自以為和這些事情是斷絕了,現在我卻又開始起來了」

  「開始什麼?」

  「生活,」

  「生活!」她應聲說道。感覺著一種奇怪的興奮。

  「那是生活。」他說,「沒有法子避免的。如果你避免它。你便等於死。所以我只好重新開始,我只好這樣。」

  她卻不把事情看成這樣。但是……

  「那是愛情。」她歡快地說。

  「無論那是什麼,反正一樣。」他回答道。

  他們在靜默中,在漸見昏黑下去的林中前進著,直至他們將到園門口的時候。

  「但是你不憎恨我罷?」她有點不安地說。

  「不,不。他答道。突然地,他用著那種古代的結合人類的熱情,把她緊緊地抱在杯裡。「不,我覺得那個太好了,太好了,你也覺得嗎?」

  「是的,我也覺得。」她有點不誠實地答道。因為她實在並沒有覺得怎樣。

  他溫柔地,溫柔地,熱吻著她。

  「假如世界上沒有這許多人,那就好了。」他悲傷地說。

  她笑著,他們到了園門口了,他替她把門打開。

  「我不再送了。」他說。

  「不!」她把手伸了出去和他握別,但是他卻用雙手接著;

  「你要我再來麼?」她熱切地問道。

  「是的!是的!」

  她離開了他,向園中過去,他在後邊望著向灰暗的園中進去,心裡差不多感著痛苦地望著她定了。

  他原本是要守著他的孤獨的,現在他使他再想起人間的關係來了。好恰犧性了自由,一個孤獨者的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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