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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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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光亮的驚異的眼睛望著他,然後含鄭地馴服地低聲說: 「我調子了!」 是的,他正教育著她,他覺得這是一件快樂的事,這給他一種權威的感覺。而她呢,也覺她迷醉,而同時,她使他覺得需要她在身邊,她的天真的迷醉,對他是一種微妙的深深的阿瘐。 康妮呢,她覺得克利福的真面目顯露出來了:他有點肥胖臃腫,有點庸俗,平凡,並沒有什麼才氣,波太太的把戲和她的謙卑的威風,也太透明了,不過康妮所奇怪的便是這個婦人從克利福那裡所得到的天真的迷醉,說她是愛上了他,這是不對的,他是一位上流社會的人,一位有爵銜的貴紳,一個相片在許多畫報上登著,能夠寫書吟詩的人。他只是覺得和這第一個人親近,使他迷醉罷了,她迷醉到了一種怪異的熱情的地步。他的「教育」她,對她所引起的一種興奮的熱情,是比戀愛所能引起的更深更大的。實際上,不可能有愛情的活動,跟另種熱情——知識的熱情,和他一樣有知識的熱情一道,使她迷醉到骨髓裡。 在某一點上,毫無疑義這婦人是鍾愛他了:姑無論我們把鍾愛兩字怎樣看法,她看起來是這樣漂亮,喧佯年輕,她的灰色的眼睛有時是迷人的,而同時,她還有一種隱憂的溫柔的滿足樣子,那幾乎是得意的、秘密的滿足。咳!這種秘密的滿足,康妮覺得多麼討厭但是克利福之深陷於這個婦人的手中,是無足驚異的!她深深地堅持地愛慕他,全心全身地服侍他,使他可以任意地使用她。他覺得被餡媚,是無可驚奇的了。 康妮詳細地聽著他們倆的談話,大部分是波太太在說話,她對他說著一大堆達娃斯哈村裡的閒話,那是比閒話甚的,什麼格絲太太、佐治。愛裡歐、美福小姐湊在一起。關於平民生活的事情,只要波太太一開口,那是比一切書本都詳細的,所有這些平民都是她所深悉的,她對他們的事情是這樣的感覺興趣,這樣的熱心。聽她說話是令人嘆服的,雖然那未免有點兒屈辱,起初,她不敢對克利福「說起達娃斯哈」——這是她自己的口吻,但是一說起了就多麼起勁!克利福聽著,是為找「材料」,他覺得其中的材料有的是,康妮明白了他的所謂天才就是:知道利用閒話的一種伶俐的能幹,聰明,而外表則裝作滿不在乎。波太太,當然「說起達娃斯哈」來是很起勁的。甚至酒滔不絕的,什麼事情她不知道!她很可以說出十二部書的材料來呢。 康妮很迷愕地聽著她。但是聽了後又常常覺得有點羞恥。她不應該這樣好奇地、津津有味地聽著她的。不過,聽他的人最秘密的故事畢竟是可以的,只要用、種尊敬的心聽著,用一種體貼的銳敏的心,去同情於掙扎受苦的人的靈魂。因為,甚至笑謔也是同刁的一種形式呢,真正的定奪我們的生命的。東西,便是盾我們怎樣廣布或同縮我們的同情、這點便是一篇好小說之最重要的地方。它——小說,能夠引導我們的同情心流向新的地境,也能夠把我們同情心從腐朽的東西引退。所以,好小說能夠把生命最秘密處啟示出來,因為生命中之熱情的秘密處,是最需要銳敏的感悟之波濤的漲落,去作一番澄清和振作的工作的。 但是小說也和閒話一樣,能夠興奮起虛偽的同情,而為靈魂的機械的致翕傷。小說能夠把最齷齪的感情瘭崇起來,雖然這種感情在世人的眼中是「純潔」的,於是小說和閒話一樣,終於成為腐敗了。而且和閒話一樣,因為常常地假裝著站在道學方面說話,尤其是腐敗不堪了。波外部設備太太的閒話,是常常站在道學方面說的。』他是這麼一個『壞』男子,她是這麼一個『好』女人。」這種話常常不離她的口,因此康妮從波太太的閒話裡,能夠看出婦人只是一個甜言蜜語的東西,男於是太忠厚的人,但是根據波太太那種錯誤的、世俗的同情心的指引,太忠厚使一個男子成為「壞」人,而甜言蜜語使一個婦人成為「好」人。 這便是聽了閒話使人覺得恥辱的緣故,這也是多數的小說,尤其是風行的小說,使人讀了覺得恥辱的緣故,現在的民眾只喜歡迎合他們的腐敗心理的東西了。 雖然,波太太的閒話,使人對達娃斯哈村得了一個新認識,那種醜惡的生活多麼齷齪可怖!全不象從表面上所見地那麼平淡所有這些閒話中的主人翁,自然都是克利福所面熟的,康妮只能知道一二。聽著這些生活故事,人要覺得那是在一個中非洲的野林中,而不象在一個英國的村中。 「我想恢們已經聽見愛爾蘇女士在前星期結了婚吧,誰想得到!愛爾蘇女士,那老鞋匠詹姆士。愛爾蘇的女兒。你知道他們在源克羅起了一所房子。老頭兒是去年摔發地跋死的;他八十三歲了,卻精健得象一個孩子似的,分在北士烏山上一條孩子們在冬做的滑冰道上摔了一跤,把大腿折斷了,那便完結了他的生命。可憐的老頭兒,真是可憐,好,他把所有的錢都傳給黛蒂了,他的男孩子們卻一枚銅板都沒有得到!黛蒂呢,我是知道的,她長五歲,……是的,她去年秋天是五十三歲。你知道他們都是些很信教的人,真人!艱險父親死後,她開始和一個琴蔔綠的男子來往,我不知道你們認識他不,他叫威爾穀,是一個紅鼻子。夠好看,上了年紀的人,他在哈裡孫的木廠裡做工,好,他至少有六十五歲了;但是如果你看見了他們倆臂挽著臂,和在大門口接吻的情形你要以為他們是一對年青的鴛鴦呢!是人,在正對著派克羅的大路的窗口上,她坐在他的膝上,誰都可以瞧得見。他是有了幾個四十歲以上的兒子的人了,他的太太的死去,也不過是兩年前的事呢!如果那老詹姆士·愛爾蘇沒有從墳墓裡爬出來生她的氣,那是因為他出不來;他生前對她是很嚴厲的!現在他們結了婚了,到琴卜綠去任了。人們說,她從早至晚都穿著一件睡衣跑來跑去,多不體面的事!真的,我敢說這些上了年紀的人的行為是不體面的!他們比年輕的人更壞,更令人厭惡呢。我常說:去看好的有益的電影戲,但是天啊,不要去看那些情劇和戀愛片,無論如何,不要讓孩子們去看!但是事實上,大人比孩子更壞,而老年人尤其壞!說起什麼道德不,沒有人會理會你人,人們是喜歡怎樣做就怎樣做,我不得不說,他們是無所謂道德不道德的。但是在這樣的年頭兒,他們不得不把風頭收斂一下了,現在礦務不景氣,他們也沒有我了,他們的抱怨是令人駭怕的,尤其是婦女們。男子們都是這樣的好,這樣的忍耐!他們可有什麼辦法,這些可憐蟲!但是婦女們呢,啊,他們還是繼續下去,她們湊著錢去繪瑪麗公主的結婚送禮,但是當她們看見了公主所得的禮物都是些華貴堂皇的東西時,她們簡直氣瘋了,她是誰,難道她比我們更值錢?為什麼史磺愛格公司①給了她六件皮外套,而不給我一件?我真侮氣出了十先令!我奇怪我出了十先令給她,她要給我什麼東西?我的父親的收入這樣少,我甚至想一件春季外套都買不起」而她卻幾車幾車地收。現在是時候了,窮人們應得些錢來花,富人們是享福享得夠了,我需要一件新的春季外套,我實在需要,但是我怎麼才能得到呢?我對她們說:「算了,得不到你所想的這些豔麗的東西,也就算了,你能吃得飽穿得暖已經是四天之福了,而她們卻駁我說:「為什麼瑪麗公主並不穿上她的破舊衣裳說四天之福呢?還要我們別介意!象她這樣的人,收著幾車幾車的衣裳,我卻不能得一件春季的新外套,這真是奇恥大辱,一位公主!一位公主就能這樣!那都是錢作怪,因為她有的是錢,所以人便越多給她!雖沒有人給我錢,但我和他人有同樣的權利呢,不要對我說什麼教育,錢才是好東西,我需要一件春季的新外套,我實在需要,但我不會得到的,因為我沒有錢……」 她們所關心的,便是衣裳。她們覺得拿七八個金鎊去買一件冬季季的外套——你要知道她們只是些礦工的女兒們喲——兩個金鎊去買一頂夏天的孩子帽。中很當然的,她們戴著兩金鎊的帽子到教堂裡去。這些女兒們。要是在我年輕的時候,她們只要有一頂三先令帽子,已經要驕傲了!聽說今年監理會派的教堂舉行縱會時,他們要替禮拜日學校的孩子們建造一種講壇似的太平台,高到天花板一樣高,那禮拜日學校女手第一班的教員譚蓀女士對我說,咳,這平臺上的人穿的許多新的禮拜衣裳,價值定在一千鎊以上!時候是這麼不景氣!但是你不能阻擋她們這麼幹。她們對一於衣裳裝飾品顛狂的,男孩們也是一樣:他們找的錢全都花在他們自己身上:衣服,煙,酒,一星期兩三次跑到雪非爾德去胡鬧。唉!世界變了,所有這些青年,都無所忌憚,無所尊敬了,上了年紀的男子們,便都是那麼柔順,那麼順心。真的,他們讓婦女們把士切都拿去。事情所以便到了這步田地。婦女們真是些惡魔呢,但是青年兒子們都不象他們的父親了。他們什麼都不能缺少,什麼都不能犧牲,他們是一要都為自己,要是你對他們說,應廖省點錢成個家,他們便說:那用著著急,我要及時享樂,其餘一切都用不著著急。啊,他們是多麼魯莽,自私!一切都讓老年人去幹,一切都越來越糟了。」 克利福對於他的本村開始有個新認識了他常常懼怕這個地方;但是他相信安隱無事的。現在…… 「村人中社會主義和波爾雪維克主義很盛行嗎?」他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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