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勞倫斯 >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第七章(2)


  「不,我不這樣想。克利福應該把你帶到倫敦去。讓你走動走動。他所有的那一類的朋友們,對於他自己是很好的,但是對於你呢,假如我是你的話,我卻不能滿意。將空度了你的青春;你將在後悔中度你的老年生活。甚至中年生活。」

  這貴婦人給白蘭地的力量鎮靜著,漸漸地陷在沉思的靜默中了。

  便是康妮並不很想到倫敦而給本納利夫人引導到那時髦的社會裡去。她覺得她和那種社會是不合不來的。並且那種社會是不能使她發生興趣的。她很覺得那種社會的下去,有一種怪異的令人畏縮的冷酷;象拉布拉多地土壤一般,地面上生長著一些愉快的小花朵,可是一尺以下卻是冰凍的。

  唐米·督克斯也在勒格貝,此外還有哈裡·文達斯羅;賈。克·司登治魏和他的妻奧莉蕪。他們間的談話是不連貫的,不象知友們在一塊時那們地一瀉千里,大家都有點發悶,因為天氣既不好,而消遣的東西又只不過打打牌子和開著留聲機跳跳舞罷了。

  奧莉蕪正在念著一本描寫將來世界的書,說將來孩子們是要在瓶子裡用人工培養出來的,婦於們是可以「超脫」的。

  「那是件美妙的事喲。」她說,「那時婦女們便可以享受她們的生活了。」原來她的丈夫同登治魏是希望生個孩子的;她呢,卻不。

  「你喜歡怎樣的超脫呢?」文達斯羅獰笑著問她。

  「我希望我自然地超脫出來。」她說,無論如何,將來是要比現在更台理的,而婦女們不會再給她們的『天職』累壞了」

  「也許她們都要飄飄欲仙了。」督克斯說。

  「我實在覺得如果文明是名副其實的話,便應該把肉體的弱點大加排除。」克利福說,拿性愛不說,這便是很可以不必有的東西。我想,假如我們可以用人工在孩子裡培養孩子,這種東西是要消滅的。」

  「不!」奧莉芙叫道:「那也許要給我們更多好玩的東西呢。」

  「我想,」本納利夫人帶著一種沉思的樣子說:「假如性愛這東西消滅了,定會有旁的什麼東西來代替的。嗎啡,也許。整個空氣中浮散著一點嗎啡,那時人人定要覺得了不得的爽快呢。」

  「每到星期六,政府便在社會散佈些以太,這一來星期天全國人民准快活!」賈克說:「那似乎好得很;但是星期三,我們又怎樣呢?」

  「只要你給忘卻你的肉體,你便快活。」本納利夫人說,「你一想起了你的肉體,你使苦痛。所以,假如文明有點什麼用處的話,它便要幫助我們忘掉肉體,那時候時間便可以優哉遊哉地過去了。」

  還要幫助我們把肉體完全除掉呢。」文達斯羅說,「現在正是時候了,人類得開始把分的本性改良了,尤其是肉體方面人本性。」

  「想想看,假如,我們象香煙的煙似地漂浮著,那就妙了!」康妮說。

  「那是不會有的事。」督克斯說,「我們的老把戲就要完了;我們的文明就要崩毀了!我們文明正向著無底的井中、深淵中崩毀下去。相信我,將來深淵上唯一的橋樑便是一條『法樂士』」

  「唉呀,將軍,請你不要胡說亂道了!」奧莉英叫道。

  「是的,我相信我們的文明是要倒塌了。」愛娃姑母說。

  「倒塌了以後要來些什麼呢?」克利福問道。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但是我想總會來些東西的。」老夫人道。

  「康妮說,來些像是煙波似的人,奧莉英說,來些超脫的婦女,和瓶子裡養的孩子。達克斯說,『法樂士』便是渡到將來去的橋樑。我奇怪究竟要來些什麼東西?」克利福說。

  「呵,不要擔心這個!」奧莉蕪說,「但請趕快製造些養孩子的瓶子,而社我們這些可憐的婦女們清靜好了。」

  「在將來的時代,也許要來些真正的人。」唐米說:「真正的,有智慧的,健全的男人,和一些健全的可愛的女人!這可不是一個轉變,一個大轉變麼?我信今日的男子並不是真男子,而婦人們並不是婦人。我們只演著權宜之計的把戲,做著機械的智慧和實驗罷了。將來也許要來一個真男真女的文明。這些真男真女將代替我們這一小群聰明的小丑——只有七歲孩童的智慧的我們。那一定要比虛無縹緲的人和瓶子裡養的孩子更其奇觀。」

  「呵,男人們如果開始講什麼真正的婦人的話,我不談了。」奧獨笑說。

  「當然啊,我們所有的唯一可貴的東西,便是精神。」文達斯羅說。

  「精神!」。賈克一邊說,一邊飲著他的威士忌蘇打。

  「你以為那樣麼?我呢,我以為最可貴的是肉體的復活!達克斯說,「但是肉體的復活總會到來的,假如我們能把精神上的重載;金錢及其他,推開一些,那時我們便要有接觸的德漠克拉西,是肉體的復活!」她實在一點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那使她得到安慰,好象其他不知意義的東西有時使人得到安慰一樣。

  然而一切事物都是可怖的愚蠢。這一切,克利福、愛娃姑母、奧莉芙、賈克及文達斯羅,甚至督克斯,都使她厭煩不堪。空話『空話,只是些空話!這不盡的空談,令人難受得象人地獄一般。

  但是,當客人都走了時,她也不覺得好過些。她繼續著作她的憂鬱的散步,但是憤懣的激怒,佔據著她的全身,她不能逃避。日子好象發著咬牙聲似地過去,使她痛苦,卻毫無新的東西來到,她漸漸地消瘦了。甚至又管家也注意到了,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甚至唐米·督克斯也重複說她的身體日見不好,雖然她並承認。只是那達娃斯哈教堂下的小山旁直立著的那些不祥的白色墓石,開始使她懼怕了。這些墓石有一種奇特的、慘白的顏色,象加拿拉的大理石一樣,象假牙齒一樣的可憎,她可發從園中清楚地望見。這些假牙似的醜惡的墓石,聳立在那小山上,難她一種陰森的恐怖,她覺得她不久便要被埋葬在那兒,加入那墓石和墓碑下的鬼群中,在這污穢的米德蘭地方。

  她知道她是需要幫助的。於是她寫了一封信給她的姊姊希爾達,露了一點她的心的呼喊:「我近來覺得不好,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希爾達從蘇格蘭趕了來。那是三月時候,她自己駛著一部兩入座的輕便小汽車。響著喇叭,沿著馬路駛了上來,然後繞著屋前面的有兩株山毛櫸樹的那塊橢圓形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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