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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神騎士團游湖記(2)


  於是乎你很容易理解了:當然每一個都屬￿太陽神騎士團和共濟會以及奇人會的人,就像他們都屬￿雪鞋俱樂部和姑娘友協一樣。

  這時遊船又鳴了一次汽笛,到七點一刻了——這次的笛聲很長很長,因為誰要是這時候還沒上船就准會誤船,除非他恰巧在最後十五分鐘趕到了。

  碼頭上的人可真多,他們在船裡擠得可真滿,遊船能把他們全部裝下來真是奇跡。而這正是「瑪麗波莎美人號」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從來就不知道——像「瑪麗波莎美人號」這類蒸汽船是哪兒產的。它們到底是貝爾法斯特的哈蘭德一沃爾夫造船廠造的,抑或不是它造的,關於這一點並不是誰都能一下子說清楚的。

  在我眼裡,「瑪麗波莎美人號」好像總是有一些使瑪麗波莎鎮本身顯得與眾不同的奇怪特點。我的意思是,她的大小好像是變幻莫測的。假如是在冬天,你會看見它凍結在碼頭邊的冰裡,駕駛室的窗玻璃為寒風吹來的積雪籠罩著,這時候她那樣子實在小得可憐,像一個小小的白胡桃似的。但要是在夏天,尤其是當你已在瑪麗波莎呆了一兩個月,並且劃獨木舟環繞了她一周,你便會發現她比原先大多了高多了——那黑色的船壁簡直碩大無比,讓你覺得「瑪麗波莎美人號」和巨輪「露西塔尼亞號」沒什麼兩樣。兩艘船都大極了,此外你沒什麼可說的。

  她的尺寸你簡直沒法拿准。她船首吃水十八英寸深,很可能還不止這個深度——至少船尾要再深半英寸,而當滿載上出遊的鎮民時,她的吃水深度足足又要增加兩英寸。而水上部分——呀,瞧船上面那些甲板!你從碼頭上船的地方便有一個甲板,有欄杆圍著,沿甲板是一個個窗戶,還有那擺著長桌子的後艙,後艙上還有一個甲板,上面擺滿了椅子;船首也有一個甲板,站成圓圈的樂隊就站在上面,駕駛室比前甲板更高,駕駛室上方還有一個甲板,上面有船名的金色大字、旗杆、鋼纜和彩旗;船的每一層都有一個設在某處賣三明治的午餐台,另外還有機艙;而在甲板下面,在吃水線以下,是船員們的睡艙。有那麼多臺階、通道和層次,還有那一堆又一堆供蒸汽機用的鋸成四英尺長的木頭——噢,不,我猜她不是哈蘭德一沃爾夫製造的。那裡的人造不出來。

  然而,即便是「瑪麗波莎美人號」這麼一艘大船,也不可能把你在碼頭和船上看到的所有人裝載下來。實際上,這些人可以分為兩類——瑪麗波莎所有即將出遊的人和所有不去的人。大家來這兒都有各自的理由。

  匯兌銀行的那兩個出納員都來了,肩並肩站在一起。但他們中的一個——帶寶石飾針、臉長長的像一匹馬的那位——要去旅遊,而另一個——帶著另一枚寶石飾針、臉像另一匹馬的那位——則不去。同樣,《新聞郵報》的編輯胡塞爾要去,而他那位站在旁邊的兄弟卻不去。莉蓮·周恩要去,而她妹妹卻不能去,所有人都可以如此類推。

  想一想便會明白汽船出事當天的早上會是一副什麼狀況。

  生活多麼奇怪啊!

  想想看,所有這些人都那麼焦急而迫切地趕船,有些人還是跑著去的,生怕慢了會錯過——船出事的那個早上。而那位船長則使勁鳴汽笛,嚴厲地警告他們,他要把他們拋下了——其實是拋離那場事故!每個人都如饑似渴地要擠進那場事故。

  也許人生整個兒就是這麼回事兒。

  在這種情況下,想來最奇怪的莫過於那些被留下來或因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沒去成的人了,他們事後總會津津樂道那一天他們是如何如何逃避上船的!

  其中有些例子,當然是很特別的。

  尼文斯律師得以逃脫,僅僅是因為他當時進城去了。

  裁縫陶爾斯得以逃脫,僅僅是由於他不太想去而一覺睡到了八點鐘,因而也就沒有去成。他後來敘述說那天早上他七點過五分醒來後想過去遊玩的事兒,不過由於某種說不清的原因他覺得他還是不去為妙。

  拍賣商尤德爾的情況更是不可思議。他上個星期參加了奇人會的火車旅行,再上個星期參加了保守派的野餐會,而這次出遊他卻決定不參加。他後來說在出遊的頭一天晚上,有人在尼培瓦街和特坎塞街交匯的那個街角(他連確切地點都指出來了)攔住他問道:「你準備參加明天的郊遊嗎?」他回答說:「不去。」口氣就像後來敘述此事時一樣乾脆。又過了十分鐘,在戴爾豪西街和布羅克街交匯的那個街角(他說就是在那兒,如不信可以找人對質),又有人攔住他並問道:「嗨,你準備參加明天的汽船旅遊嗎?」他再一次回答說:「不去。」顯然口氣和前一次幾乎完全一樣。

  他後來說,在他聽到船出事的傳聞的時候,他感到那好像是神意使然,於是他立即感激不盡地跪到了地上。

  莫裡森的情況也如此相似(我是指在格洛佛的五金店幹活兒、娶了湯普森家的女兒的那位)。他後來說,最近他在報紙上讀到的事故報道太多了——有採礦事故、空難和煤氣爆炸——因此變得緊張兮兮的。出事的頭一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的妻子問他:「你要跟汽船出遊嗎?」他回答說:「不,我可不願去。」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或許你母親想去哩。」第二天下午天快黑時,出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鎮子,他說當時他頭腦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湯普森夫人在那條船上。

  他說起這一點,就跟我說它一樣——一點兒懷疑和迷惑都沒有。他一刻都沒想像過他岳母在「露西塔尼亞號」、「奧林匹克號」或別的船上。他知道她就在這條船上。他說當時任何人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他撞倒在地。但誰也沒有去撞他。根本還沒有人碰他,他已癱下一半了——跪到了兩個膝蓋上,這時要把他整個兒撞倒或踢倒在地就更容易了。人們錯過的機會的確不少啊。

  不過,我還是要說,無論是尤德爾還是莫裡森或任何人都沒想到船會出事,一直到夕陽落下時他們——

  噢,你是否曾聽過一艘汽船的汽笛在兩裡以外的夜色中發出的轟隆隆的長鳴聲呢?在傾聽和揣摩到底出了什麼事的同時,你是否還看見破空而上的深紅色報警火箭,然後又聽見鎮上的火警鈴就在你耳邊鳴響,而且還看見大家急匆匆向鎮上的碼頭沖去呢?

  這便是瑪麗波莎的鎮民在那個夏日黃昏的所見和所感!正是在這種氛圍中他們看著那條平底救生船向湖中沖去——船的每一邊都有七支長槳,十四條漢子每劃一次槳,浪花就會濺過船舷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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