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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波莎銀行奇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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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不想多說這些自殺未遂的事兒。我之所以還是要說,是因為其中的一個自殺企圖最終使彼得·帕普金成了英雄,從而為他和贊娜·佩帕萊那錯綜複雜的愛情糾葛徹底解決了問題。此事純屬偶然,它使帕普金捲入一樁最難偵破的銀行奇案並成了其中的中心人物。這一案件使不少足智多謀的最優秀的法律人才束手無策,儘管他們在國內屬這一最富於挑戰性的行業中的佼佼者。 事情發生在一天夜裡,帕普金決定到樓下的銀行辦公室去拿他那支左輪手槍,看能不能用它把腦漿打出來。正是在這個晚上,消防隊員們開了一個舞會,贊娜和城裡來的一個陌生人跳起了四次舞——那小子在大學讀四年級,天南地北什麼都知道。帕普金實在感到忍無可忍。那天晚上馬洛裡·湯普金斯外出了,帕普金回來時銀行大樓裡只有他孤孤單單一個人,看守人吉裡斯住在大樓後面加建的小屋裡。 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埋頭沉思了好幾個小時。有那麼兩三次他拿起了一本書——後來他清楚地記得那是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他試圖讀下去,可是又感到它毫無意義,瑣碎極了。然後,出於一時衝動,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摸著黑走下樓梯,朝銀行的辦公室走去,準備拿起那支左輪手槍當場把自己幹掉,讓人們第二天早上發現他的屍體橫躺在地板上! 那時候夜已深而又深,空蕩蕩的銀行大樓像死一般寂靜。帕普金能聽見樓梯在他腳下吱嘎作響。正當他往下走的時候,他覺得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音,像是開門或關門的聲音。不過,聽上去不像通常那種清脆的關門聲,而是一種低沉發問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地下室裡關保險箱的鐵門似的。帕普金打住腳步,站在原地聽了片刻,他的心怦怦直跳。然後他靈機一動,脫掉拖鞋,悄無聲息進了一樓的辦公室,從他那張出納桌裡取出了那支左輪手槍。他緊握著手槍,凝神屏氣地聽後樓梯上和地下庫房內有什麼動靜。 我該先解釋一下,瑪麗波莎匯兌銀行的辦公室都在一樓,與街面平齊。一樓下面是地下室,地下室分成很多低矮黑暗的小間,地上鋪著石板。這些小房間裡放著好多不用的辦公桌和箱子,箱子裡則裝著一捆捆的舊賬本之類。銀行的金庫正好在其中某個小間裡,值此秋收時節——糧食收割和買賣季節——金庫保管著一捆一捆的鈔票,少則五十元一紮,大則十萬元一捆。除了外面街燈的陰暗反光,金庫裡沒有任何亮光。昏暗的反光斑斑駁駁,滯留在庫房內的石地板上。 我想,當彼得·帕普金緊握手槍,站在銀行的辦公室裡嚴陣以待的時候,他一定把他當初來這裡時想達到的傷心目標忘得一乾二淨了。此時此刻,什麼英雄呀、風流韻事呀,他統統忘到腦後去了。他的整個心身都在警戒著——深夜的死寂更是繃緊了他的每一根神經——他全神貫注,提心吊膽留意著他從銀行的地下室和後樓梯聽到的各種聲音。 片刻之間,帕普金明白了形勢的嚴峻,那就像白紙黑字一樣清清楚楚,毫不含糊。他忘記了當不當英雄之類,只知道銀行的地下室裡存有六萬元鉅款,而他每年拿八百元錢正是為了看守它的。 彼得·帕普金只穿著襪子站在那兒,他豎著耳朵捕捉各種聲音。在穿過窗戶照進來的昏光之中,他的臉色一片死白。他的心臟像錘子一樣在狠狠地敲他的肋骨,但在他那顆猛烈跳蕩的心臟裡,湧流的是大英帝國的四代忠臣的熱血。強盜要想從瑪麗波莎銀行搶走那六萬元的鉅款,他必須先跨過銀行出納員彼得·帕普金的屍體。」 帕普金沿著樓梯而下,朝地下室裡銀行金庫所在的那個房間走去,他腳步穩健有力,和他的祖先們當年在閱兵場上的步伐一模一樣。要是他知道就好了,正當他走下金庫前面的樓梯的時候。另外有一個人正貓在後樓梯邊的通道的陰暗處。這個人也手握左輪槍,而且,不管是不是罪犯,他的臉部表情也和帕普金的一樣勇敢。當他聽見出納員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時,他側過身子,一聲不響地在門口的陰暗處等待著。 確實沒有必要嘮叨所有這些細節,它們唯一有趣之處是可以讓我們看到,一個穿著燈芯絨吸煙服、只穿襪子沒穿鞋的銀行出納員怎麼有時居然也能變成英雄,成為瑪麗波莎的姑娘們所夢想的那種非凡人物。 所有那一切一定是發生在夜間三點鐘左右。看守員吉裡斯後來的證詞證明了這一點。第一次聽到響聲的時候他看了一下表,他注意到是兩點半,他知道他的表三天前慢了三刻鐘,後來又走快了,一慢一快相抵,想必是三點鐘。吉裡斯聽到銀行裡有腳步聲,便拿起手槍下樓去了地下室,當時的確切時間在後來的法庭盤問調查中頗有價值。 不過不用著急,還是聽我慢慢道來。帕普金來到銀行的保險櫃前,在它前面跪了下來,在黑暗中摸索著被砸的鎖。正當他跪著的時候,他聽見背後有響動,他跪著轉過身去,看見那個竊賊躲在過道的半明半暗處,手裡的槍閃著亮光。接下來就是瞬息之間的事兒了。帕普金聽到一個聲音,是他自己的聲音,但聽上去是那麼陌生、空洞,那聲音喊道:「放下槍,否則我開槍了!」正當他舉起左輪手槍的時候,他眼前閃過一團眩目的火光,隨即彼德·帕普金——瑪麗波莎銀行的助理出納員——往前一傾,倒在了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講到上面的地方,當然,我應該結束一章甚至一部書的故事了,或者至少該用沙袋敲敲讀者的腦袋,迫使他停下來並且想一想。公平一點說,我們應該就此打住,從一數到一百調劑一下,或是起身到街上去散散步,要不就是在腦海裡自己描繪一下現場的情景:彼得·帕普金躺在銀行的地板上,一動不動的,雙臂伸向兩邊,左輪手槍仍緊緊地抓在手裡。但我還是沒法打住,忍不住要繼續講下去。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的時候,匯兌銀行的助理出納員彼得·帕普金在銀行大樓的地下金庫被劫匪槍殺的消息傳遍了瑪麗波莎鎮。另外有消息說,銀行看守員吉裡斯也在樓梯腳被槍殺了,劫匪搶走了五萬元現鈔,現已逃之夭夭。還有人說,劫匪在人行道上留下了一行血跡,警局方面帶著警犬到鎮子北邊的大沼澤追蹤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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