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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和那套古怪裝置(4)


  「很好,」卡彭特醫生說,「那好辦,我在他的腿骨上再接上六英寸就足夠啦。他在桌子跟前坐下來的時候會顯得稍微矮了一點,但關係不大。不過,為了手腳勻稱,當然也要同時換過一雙手。順便問問,」醫生想到了一個新主意,又加上一句,「你玩高爾夫球嗎?」

  「我玩不玩高爾夫球?」病人說;頭一次流露出明顯的活躍神態,「我難道還幹別的?我天天都玩呢,不過說起來你不會相信,我在俱樂部裡幾乎要算是玩得最蹩腳的啦。就說昨天吧,我想把球打進長洞,三下打了480碼——正打到長洞周圍的綠地①,可就在那兒陷住啦,又打了七下才打進去。七下呀!你會這樣嗎?」

  ①,高爾夫球每打一盤,要把球打進18個洞中,打的次數越少越好。長洞與前面的洞相距500碼,綠地是長洞四周的一小片地區,上面的草經常加以修剪。

  「我要告訴你,」醫生說,「如果你有這樣的感覺,在改換你的手脖子的時候,我可以對你玩高爾夫球幫一點忙。」

  「嗨,要是你能做到這一點,我願付1000美元,」那男人說,「你認為你能辦到嗎?」

  「請等一會兒,」醫生說。他走進了鄰近的電話間。他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別人對他說了些什麼,沃爾拉斯先生和他的妻子都聽不到。不論是現在還是在理想國,醫療手術的詳情內幕都不像最後的成果那樣高尚完美,經得起認真考察。不過,當電話打通的時候,如果有人聽到了,他聽到的就會是下面這一番對話:

  「我是卡彭特醫生。你們昨天弄到手的那個蘇格蘭高爾夫球職業球員怎麼樣了?都用完了嗎?」

  「等一下,醫生,我來問問看……沒有,他們說用掉的還不多。你是要他的大腦吧?」

  醫生笑了起來:「不,謝謝。我要的是他的右前臂。我這兒有位顧客,他肯出價1000美元。好。謝謝你。」

  「沒問題啦,」醫生對那位丈夫說,「我可以給你裝上一個高爾夫球調節器,哦,我想我們現在總可以馬上動手了吧,呃?」

  「還有一樣,」那位妻子說,「我最希望你幫他改掉的就是這一樣。約翰老是這樣靦腆害羞,沒有充分表現出自己的優點。」

  「唉,算啦,算啦,瓊!」男的直率地抗議說,「我並沒有值得重視的優點。」

  「晤,我想」,那女的繼續說,「約翰是有人們稱為『自卑感』的毛病,這個詞是這樣說的吧?呃,你能不能對他的大腦搞點什麼名堂,把他的自卑感搞掉呢?」

  卡彭特醫生微笑著說:

  「自卑感不在他的大腦裡,沃爾拉斯太太,和自卑感有關的是他的內分泌腺,要改變內分泌腺比什麼都容易。調整倒有點困難,唯一的危險就是可能搞過了頭,使得他由自卑變得有點自大。」

  「那好嘛,」女的說,「那對他沒有壞處,他正需要搞過頭一點。」

  以後接連好多個星期對沃爾拉斯先生進行「治療」,如果對「治療」中的細節老是說個不休,未免牛頭不對馬嘴。那些事只能寫進醫學技術書籍。哪怕就是現在,我們寧可把那些事說得含糊一點。在未來若干代人中,對於重新造人的外科手術過程會要求保持更大的沉默。總之,用持續不斷的麻醉來代替現在這種斷斷續續的麻醉使這件事的面貌完全為之一變。恢復健康的過程本身也是在麻醉狀態下進行的。病人——用更常見的名稱來說是顧客——從進入過去叫做醫院的「重新造人院」一直到出院為止,本人一無所知。這樣一位顧客宣稱他「感到自己成了一個新人」,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比現在要豐富。

  只要說出下面的情況就行了——在一兩周內,沃爾拉斯太太接到醫院來的電話說:「他的腿做好啦。」過不多久,醫院又來電話問她:「怎樣處理他的絡腮鬍子?你想把它保留下來呢,還是一勞永逸地徹底剃光呢?」

  從最初見面的時候算起,大約過了六個星期,重新造過的約翰·沃爾拉斯走進卡彭特醫生的辦公室,醫生在這種情況下一點也沒有感到驚奇。因為沃爾拉斯先生前後判若兩人,實際上已經認不出來,所以醫生毫無驚奇之感。醫生現在看到的沃爾拉斯先生是一位高個子男人,挺直的身材幾乎像一根垂直線,臉上刮得精光,一望而知是煥然一新的硬邦邦的方下巴顯示了男子漢的氣概和果斷。

  「沃爾拉斯先生!」卡彭特醫生最後總算認出了是誰,喊了起來。

  「我就是,」那個人和醫生握手,握得熱情而有力,他說,「雖說這個名字不值一提,我並不喜歡這名字。」

  「你的自我感覺如何?」醫生問道。

  「好,」沃爾拉斯說,「我剛從高爾夫球場出來。我一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到球場去。你知道嗎,我不到40下就打完了一盤,其中四下就打進了長洞——你相信嗎?——比標準打數還少一下咧。住院休息和治療確實在我的手臂上產生了奇跡般的效果。」

  「確實。」醫生重複了他的話。

  「不過,事實上,」沃爾拉斯繼續說,「我想我對這種運動有天生的才能。你知道,頭腦在高爾夫球運動中畢竟發揮著跟體力一樣重要的作用啊。話說回來,我到這兒來並不是要談這些,而是來謝謝你,還要麻煩你幫忙把結帳的賬單送給我——給我本人,你當然能理解這一點。」

  「不過,我想,」卡彭特醫生說,「沃爾拉斯太太不是說這筆錢要由她來付嗎?」

  「不行,」這位顧客笑了起來,「我可不是那種傻瓜。如果她付這筆錢,她對我就享有債權人的權利,從法律上來說是這樣,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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