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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入海草(2)


  兩天后的早上,船長又帶著上次那種躲躲閃閃的、不自在的神情出現在餐桌邊。

  「又有什麼不對勁的事嗎,先生?」我問道。

  「是的,」他回答說。他一邊強裝鎮定,一邊用手指把一個煎蛋捏來捏去,他神經質地捏得那麼用力,幾乎把蛋捏成了兩半——「很抱歉告訴你,我們的水手長又沒了。」

  「水手長!」我驚叫道。

  「是的,」比爾吉船長說,顯得平靜了一些,「他摔到海裡去了。這事兒我也有點責任。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當時我叫他探身子去察看一座冰山,我用雙臂抱著他,結果,老實告訴你,純屬偶然——我讓他掉進了海裡。」

  「比爾吉船長,」我問道,「你採取了什麼措施救他嗎?」

  「至今沒有,」他不自在地回答說。

  我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但什麼也沒說。

  十天過去了。

  謎團越來越大。星期四那天,據報告右舷當班的兩名水手不見了。星期五那天,助理木匠失蹤了。星期六晚上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它雖然是小事,卻為我瞭解船上正在發生的事提供了線索。

  當時大概是子夜,我剛好在掌舵輪。我看見船長抓著服務生的腿把他橫扛在肩上,摸著黑向船尾走來。服務生是一個開朗的小個兒小夥子。他歡快的性格已使我喜歡上他。於是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看船長要對他幹些什麼。到達船尾之後,比爾古船長戒備地朝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就把那小夥子丟進了海裡。那小夥子的頭在波濤的磷光中浮沉了一會兒。船長朝他砸過去一隻靴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就下到船艙裡去了。

  謎底就在這裡!是船長把水手們扔下海去的。第二天早晨,我們又像往常一樣在早餐桌邊見了面。

  「可憐的小威廉掉到海裡去了。」船長一邊說,一邊抓起一塊船上的熏肉,開始用牙齒撕咬,好像真有意要吃它似的。

  「船長,」我非常激動地說,一邊用餐刀狠狠地戳一條麵包,簡直要把麵包戳爛了——「是你把那孩子扔下海的!」

  「是我,」比爾古船長說,他突然變得鎮定了,「他們都是我扔下海的,我還準備把其他人也扔下去。聽著,布洛哈德,你年輕有力、雄心勃勃而且值得信任。我想和你交個知心朋友。」

  現在完全的平靜籠罩了我們。他走向一個櫃子,在裡面翻了一陣子,抽出一張退了色的黃色羊皮紙,然後把它攤在桌上。那是一張地圖或海圖。它的中心有一個圓圈,圓圈中央有一個小點和字母T。圖紙的一端標著字母N,與它相對的另一端標有字母S。

  「這是什麼?」我問道。

  「你猜不出來嗎?」比爾古船長說道,「這是一個荒島的地圖。」

  「啊!」我突然靈機一動,答道,「N表示北方, S表示南方。」

  「布洛哈德,」船長說著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致使餐桌上的一條麵包蹦跳了三四次,「你說對了。我原來還沒想到這點哩。」

  「字母T代表什麼呢?」我問道。

  「代表財寶,埋藏在那裡的財寶,」船長說,他把地圖翻過來讀背面的說明,「T點表示埋財寶的確切地點,財寶共計五十萬西班牙金幣,用一口褐色皮衣箱埋在沙子裡。」

  「那寶島在哪裡呢?」我欣喜若狂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船長說,「我準備沿各緯度線來回尋找,不找到決不罷休。」

  「在找的同時該做些什麼呢?」

  「與此同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減少水手的人數,人越少各人分到的錢就越多。沒錯,就這麼著,」他表現得那麼直率坦白,讓我一下子愛上了他,儘管他有不少缺點,「您願和我一起幹嗎?我們要把他們全都扔到海裡去,留廚師到最後,然後把財寶全挖出來,那我們下半輩子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讀者朋友,假如我答應了他,那你會責駡我嗎?我當時是那麼年輕、熱心、雄心勃勃,充滿了美好的希望和孩子似的熱情。

  「比爾吉船長,」我握住他的手,說,「我聽從您的吩咐。」

  「好,」他說,「現在你到水手艙去,看看那些傢伙在想些什麼。」

  我於是去了水手艙——船前部的一間陳設樸素的艙房,裡面鋪著一塊粗糙的地毯,擺著幾把簡陋的扶手椅、幾張書桌、一個造型簡單的痰盂和幾張帶藍綠相間的屏風的小鋼床。現在是星期天早晨,水手們大多是穿著睡衣坐在那兒。

  我一進去他們就站了起來並向我致意。

  「先生,」副水手長湯普金斯說,「我認為我有責任告訴您,水手們有極大的不滿情緒。」

  有幾個水手點了點頭。

  「大夥兒對老是有水手掉進海裡很不滿,」他繼續說,因無法抑制的激動而提高了聲調,「這絕對是荒唐的,先生,要是您不在意的話,我就實話告訴您,大夥兒很是反感。」

  「湯普金斯,」我嚴厲地說,「你必須明白,我的身份不允許我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我返回到船長那兒。「我覺得水手們想謀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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