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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入海草(3)


  「好,」比爾吉船長一邊說,一邊摩拳擦掌,「那會叫他們多數人喪命的,當然,」他沉思著補充說,一邊從尾艙寬大的老式舷窗望出去,看著南大西洋洶湧的波濤,「我估計海盜隨時可能來襲,那會幹掉他們不少的。不過,」——他按一下鈴把服務生召了來——「請叫湯普金斯先生來一下。」

  「湯普金斯,」副水手長一進來,船長就說,「請你站到櫃子上面,把頭伸出尾舷窗看看,然後告訴我你對天氣狀況的高見。」

  「好的,好的,先生。」那個頭腦簡單的水手回答說。我和船長默默地會心一笑,交換了一下眼色。

  湯普金斯站到櫃子上,把頭和肩膀伸出了舷窗。

  我們每人抓起他的一條腿往外一推。我們聽見了他墜入海中的聲音。

  「湯普金斯好辦,」比爾吉船長說,「對不起,我得把他的死記入航海日誌。」

  「沒錯,」他緊接著繼續說,「要是他們叛亂,那可就幫大忙了。我猜他們會的,遲早的事兒。這通常都會發生的。不過在我們與海盜遭遇之前,我得暫停行動,以免挑起叛亂。同時呢,布洛哈德先生,」他說著站了起來,「要是你能每個星期再丟那麼一兩個下去,我會萬分感激的。」

  三天之後我們繞過了好望角,進入了海水如墨的印度洋。我們現在的航線呈「之」字形,而天氣又是那麼好,我們在一平如鏡的海面上以瘋狂的速度蜿蜒而行。

  第四天一艘海盜船出現了。讀者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曾見過海盜船。即使最勇敢的人見了它都會心寒。它整個兒是漆成黑色的,一面黑旗掛在桅杆尖上,大大小小的帆也是黑色的,在甲板上肩並肩操練的海盜們也是一色的黑衣。只有船首赫然寫著「海盜船」三個白色大字。它一出現我們的水手顯然就被嚇住了。那種架勢連狗看了都會害怕的。

  兩艘船靠到了一起。然後,兩條船被用捆麻袋的繩子牢牢地綁在了一起,一塊跳板在中間架了起來。一會兒,海盜成群地擁上了我們的甲板,他們眼睛狂轉,咬牙切齒,還在磨指甲哩。

  接著戰鬥開始了,戰鬥持續了兩個小時——包括中途休戰吃午飯的十五分鐘。那場景真是可怕。海盜與我們的水手扭打在一起,互相從後面踢屁股,互相打對方耳光,而且有很多人完完全全地火了,千方百計的想咬對方一口。我看見一個大塊頭的年輕海盜舞動著一塊打了結的毛巾,在我們的人中間橫沖直闖,直到比爾吉船長沖過去,用一塊香蕉狠打他的嘴巴,他才敗下來。

  在兩個鐘頭過去的時候,經雙方同意,戰鬥以雙方平手宣告結束。雙方的比分是六十一分半比六十二分。

  兩艘船被解開了,在雙方全體水手的三聲歡呼聲中,它們又各自開始了自己的航行。

  「這下好了,」船長在一旁對我說,「現在我們看看有多少人累壞了,剛好可以不費事兒地扔下海去。」

  他下到船艙裡去了。幾分鐘之後他又上來了,臉色死白。「布洛哈德,」他說,「船在下沉。有一個海盜(當然,純屬偶然,我不怪任何人)在船的一邊踢了一個洞。我們來聽聽那個洞的水聲。」

  我們把耳朵貼在船壁上。聽聲音是有水湧進船來。

  水手們奉命用抽水泵抽水,幹得那麼瘋狂——只有在即將沉沒的船中面臨滅頂之災的人才能理解這種狂勁。

  下午六點,進水孔湧進的水已達半英寸高,入夜時分水位已達四分之三英寸,而到天亮的時候,經過一夜不懈的苦幹,水位已到八分之七英寸。

  第二天中午水位已升到了十六分之十五英寸,而到第二天入夜時分積水已達三十二分之三十一英寸高。這情況令人絕望。假如以這種速度增加,誰都不知道幾天後水位會升至多高。

  那天晚上船長把我叫到了他的艙房。他面前放著一本印滿數學表格的書,地上則到處丟著大張大張的寫滿普通分數的紙。

  「船是肯定要沉的,」他說,「事實上,布洛哈德,她正在下沉。我可以證明這一點。也許要拖上六個月或幾年,但要是她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是必沉無疑的。除了棄船別無選擇。」

  那天晚上,當水手們忙著抽水的時候,船長和我趁著深深的黑暗造了一個筏子。

  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我們砍下了所有的桅杆,把它們砍成合適的長度,十字交叉疊在一起,然後用靴帶捆牢。

  我們急匆匆地往筏子上搬了一箱罐頭食品和一箱酒,還帶了一個六分儀、一個氣量計、一個自行車打氣筒和其他一些科學儀器。然後,利用船自身的搖晃,我們把筏子放到了海裡,自己則沿一根繩子下到了筏子上。在熱帶之夜的漆黑掩護下,我們劃離了那艘註定沉沒的船。

  破曉的天光發現我們如同印度洋上的一個小斑點。我們看起來只有一個「·」大。

  早上,在穿好衣服並精心刮了臉之後,我們打開食品箱準備吃喝。

  接著我們的可怕處境顯露出來了。

  船長從罐頭箱子裡把那些藍色的方形牛排罐頭一個接一個拿了出來。我們共拿出來五十二個。我們焦急地查看著,直到拿出最後一個罐頭臉都是繃著的。我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罐頭全拿出來了,船長在筏子上站了起來,用狂野的目光瞪著天空。

  「罐頭起子!」他尖叫道,「天啦,罐頭起子上哪去了?」他僕倒在筏子上。

  與此同時,我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裝酒的箱子。裡面裝著一瓶瓶的陳啤酒,每一瓶的瓶口都封有特別的錫箔。我把它們一瓶接一瓶拿了出來。總共有五十二瓶。拿出最後一瓶酒後,我發現箱子裡什麼也沒有。我喊叫起來——「起子!起子!噢,老天爺開恩吧!開罐頭的起子在哪兒了!」

  我僕倒在船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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