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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然後,他平靜地躺在她旁邊,輕輕地吻著她的肩膀,感到非常愉快。但是,從不滿足於一個美好的片刻乃是雅羅米爾的不聰明之處。對他來說,美好片刻只有作為美好永恆的象徵才是有意義的。從一個玷污了的永恆中掉下來的美好片刻是騙人的謊言。因此他想確信他倆的永恆是完全純潔無理的。他用懇求多於尋釁的口氣問,「告訴我,這只是一個愚蠢的玩笑,那樁與醫生的事。」

  「是的,當然,」姑娘回答。對這樣一個愚蠢的問題能說什麼呢?然而這並沒有使雅羅米爾滿意,他繼續說:

  「如果別人撫摸你,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實在不能忍受!」他把手拳成杯狀放在姑娘發育不全的、可憐的乳房上,仿佛他未來的幸福就全在它們的不受侵犯了。

  姑娘笑起來(十分天真地)。「但是,如果我生病了該怎麼辦呢?」

  雅羅米爾意識到他不可能排除一切醫療檢查,他的陣地是守不住的。但他也知道,如果一個陌生人的手打算觸摸姑娘的乳房,他的整個世界就將坍成碎片。他重複說。

  「我不能忍受!你明白嗎?我實在不能忍受!」

  「那麼當我需要醫生時,你要我怎麼辦呢?」

  他用平靜而帶責備的口氣說,「你可以找一個女醫生。」

  「我有什麼選擇?你知道現在的情況!」她忿忿地叫起來。「我們全都被指定給某一個醫生,不管我們願意不願意。你知道社會主義的醫療是怎麼回事。他們命令你,你就得照辦。比如,婦科檢查……」

  雅羅米爾心頭一沉,但他鎮靜地說,「喔,你有什麼毛病?」

  「噢,沒有,只是為了預防。為了防治癌症。這是法律。」

  「閉嘴,我不想聽這個!」雅羅米爾說,把手擱在她的嘴上。這個動作是那樣猛烈粗魯,他擔心姑娘會誤以為是一個耳光,生起氣來;但她的眼睛非常謙卑地望著他,以致他覺得沒有必要為他無意的粗魯動作道歉。事實上,他開始欣賞這個動作,於是繼續把手擱在姑娘的嘴上。

  「我告訴你,」他說,「如果別人用手指摸你一下,我將永遠不再摸你。」

  他仍然把手掌按在姑娘的嘴唇上。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的肉體使用暴力,他覺得這令人陶醉;他用雙手箍住她的脖子,仿佛要把她掐死。他感覺到她的喉嚨在他的手指下已變得虛弱,他突然想到,只要把兩個拇指往下壓,他就可以輕易地扼死她。

  「要是別人觸摸你,我就要把你扼死。」他說,繼續扼她的喉嚨;一想到姑娘的生死掌握在他手中,他就感到高興。他覺得到至少在此刻,姑娘是完全屬￿她的,這使他充滿了一種令人愉快的權力感,這種感覺是那樣銷魂,他又一次進入了她的身子。

  在作愛過程中,他幾次狂暴地壓她,把手擱在她的喉頭上(在性交中扼死情人,那該多麼令人興奮!),並咬了她幾次。

  然後,他們緊挨著躺下休息,但這次性交持續得並不太長,也於是因為它沒能平息雅羅米爾的憤怒;姑娘躺在他身旁,沒有被扼死,仍然活著,她的裸體使雅羅米爾想到了醫生的手和婦科檢查。

  「別生氣,」她說,撫摸著他的手。

  「我沒有法子。一個被許多陌生人摸過的身子使我噁心。」

  姑娘終於明白了他是當真的。她哀求道,「看在上帝的面上,我只是在開玩笑!」

  「這決不是玩笑。這是事實。」

  「不,不是事實。」

  「別說了!這是事實,我知道我對這也無能為力。婦科檢查是強迫性的,你不得不去。我不責備你。但是,被別人摸過的身子使我噁心。我沒有辦法。我就是這樣的。」

  「我發誓,這全是我編造的!我從小就沒生過病。我從不看病。我的確收到過一張婦科檢查的通知,但我把它扔掉了。我從沒去過那裡。」

  「我不相信你的話。」

  她極力向他保證。

  「那好吧。但假如他們又叫你去呢?」

  「別擔心,他們太缺乏組織,不會注意到我沒去。」

  他相信了她的話,但他的痛苦不會被理智所平息。畢竟,他的痛苦並不是真正由醫療檢查引起的。她在迷惑他,她並不完全屬￿他,這個感覺使他非常痛苦。

  「我愛你,」她反復說。但這個短暫的片刻不能使他滿足。他想要佔有永恆,至少佔有這姑娘生活中的永恆。而他沒有佔有它。甚至她從處女跨入婦人的那一小段生活都是屬￿別人的。

  「我無法忍受別人將會撫摸你。而且有人已經撫摸過你。」

  「沒有人將會撫摸我。」

  「但有人已經進入過你的身子。真叫人噁心。」

  她摟抱他。

  他把她推開。

  「多少個?」

  「一個」

  「你在說謊!」

  「我發誓!」

  「你愛他嗎?」

  她搖了搖頭。

  「你怎麼能同一個你不愛的人睡覺?」

  「別再折磨我!」她說。

  「回答我!你怎麼能幹這種事?」

  「別再折磨我!我不愛他,那真可怕。」

  「可怕什麼?」

  「別問。」

  「有什麼可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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