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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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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也許是因為我們這個世紀行將結束,我們獲得了某個適當的視角,於是有理由認為歌德是位於歐洲歷史中心的人物。歌德——偉大的中心。這不是那種一味回避極端的似是而非的中心,而是實實在在的、使兩個極端巧妙地保持平衡的中心,不過歐洲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態。歌德在青年時代曾鑽研過煉金術,但後來卻成為首批現代科學家中的一員。他是最偉大的德國人,然而他又是一個反愛國主義的歐洲人。歌德可謂是一個世界公民,但他幾乎一輩子也未離開過他的省份,那小小的魏瑪。他的一生屬自然,但同時又屬歷史。在愛情方面,他既是一個浪漫主義者,又是個放蕩不羈的人。再有: 讓我們回想一下阿格尼斯呆在害舞蹈病的電梯中的情景。儘管她本人就是個電腦控制論專家,然而她對這架機器的頭腦中發生了什麼故障卻一無所知。對她來說,這電梯是那樣陌生,不可理喻,與她每天所接觸的各種機械——從電話機旁的小計數器到洗碗機完全一樣。 相對而言,歌德所處的那個歷史年代則不同,當時的科技水準已開始給人們提供安逸,但是,對於一位受過教育的人來說,他對自己使用的各種器具物品的原理則是基本懂行的。歌德知道他的住房用什麼材料蓋成,他知道為什麼他的油燈能放光,他也懂得他與貝蒂娜看木星所用的望遠鏡的原理;他本人雖然不會做手術,但是,他卻多次親臨手術場面,在他生病時,他能夠使用專門術語同醫生交談。整個科技世界都向他開放、為他所理解。這就是歌德所處的歐洲歷史中心的偉大時代;今天,誰若是被困在顛顫不已的電梯裡,一想到那個偉大的時代,心中定有一種生不逢時的悵惘。 貝多芬的作品始於歌德的中心位置結束之時。此刻,世界開始失去其透明度,開始變得昏暗,變得越來越難以理解,它向未知飛奔而去;人,被世界拋棄之後,則龜縮進他的自我,耽於懷舊、夢幻、反叛,讓自己內心的聲音淹沒而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但是,那發自內心的呼聲對歌德卻像一種不可忍受的噪聲。歌德厭惡噪聲,這是人所共知的,他甚至無法忍受遠處花園中的犬吠。 據說他不喜歡音樂,這不確切,他不喜歡的是管弦樂隊。他喜歡巴赫,因為巴赫仍把音樂看作各種獨立音響的透明組合,每一種音響仍清晰可辨。可是在貝多芬的交響樂中,各種樂器的聲音融匯成喧鬧和哀歎的和聲。歌德不能忍受管弦樂隊的怒吼,恰如他不能忍受靈魂的高聲歎息。貝蒂娜的那些屬年輕一代的朋友看見不食人間煙火的歌德堵住自己的耳朵,並朝他們投以厭惡的目光。為此,他們不能原諒他,他們指責他是靈魂、叛逆性和感情的大敵。 貝蒂娜是詩人布列恩塔諾的妹妹,詩人阿爾尼姆的妻子,她尊重貝多芬。她屬浪漫派一代,但她又是歌德的朋友。沒有任何人有這樣的地位:她儼然是一位統治著兩個王國的女皇。 她的書充滿對歌德的溢美之辭。她所有的書信都是一首對他的頌歌。是的,正因為人人都知道歌德太太將她眼鏡打落,都知道歌德不光彩地背叛那可愛的孩子以遷就那根瘋香腸一事,這本書同時(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在愛情方面對已故詩人的一番教訓,在重大感情問題上,他的表現竟如此庸俗可卑,犧牲激情以保住那可憐而平淡的婚姻。貝蒂娜的書既是頌揚又是鞭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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