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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馬爾杜手上拿著一個頸圈,上面有一隻小小的金屬盒子。葛蘭從耳機裡聽到了尖銳的嘟嘟聲,「把這個頸圈套在這只動物身上,會有困難嗎?」

  莉絲依舊將手伸進籠子裡撫弄著那只恐龍,「我保證它會讓我將頸圈套上去的。」她說道。

  「我不想動手,」馬爾杜說,「他們是捉摸不定的。」

  「我保證它會讓我套。」她說道。

  於是馬爾杜將頸圈交給莉絲。她將它伸出去,讓恐龍可以聞到它。然後她緩緩地將它套到那只恐龍的脖子上。當莉絲將它扣住時,那只恐龍的皮膚轉成鮮的綠色,然後它放鬆下來,皮膚又轉為蒼白。

  「真是見鬼。」馬爾杜說。

  「這是只變色龍。」莉絲說道。

  「其他的恐龍不會這樣,」馬爾杜說著,皺起眉頭,「這只野生動物一定是與眾不同的。還有,」他說著轉向葛蘭,「如果說他們生下來都是雌性的,那他們又是怎麼繁殖的呢?

  你從來沒解釋過關於青蛙的DNA這個問題。」

  「那不是青蛙的DNA,」葛蘭說道,「應該說是兩栖類的DNA,只不過這種難以解釋的現象在青蛙身上表現得特別明顯罷了。尤其是西非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是什麼現象?」

  「是性別轉換,」葛蘭說,「事實上就是普通的性別變化。」葛蘭說,有些植物和動物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就有改變性別的能力——比如說蘭花、某些魚和蝦,還有就是蛙類。那些曾被觀察到會產卵的蛙,在幾個月內,竟能完全變成雄性的。首先他們擺出一副雄性的好鬥姿態,然後發出雄性的求偶叫聲,接著刺激荷爾蒙的分泌,長出雄性的性腺,最後他們能成功地和雌蛙結成配偶。」

  「你是在開玩笑吧,」金拿羅說道,「這又是什麼因素造成的呢?」

  「顯然這種突變情形是由環境刺激而形成的。在那種環境裡,所有的動物都是同一個性別。在這種情況下,某些兩棲動物會自然而然地從雌性轉變為雄性。」

  「那麼你認為發生在恐龍身上的事也和這種情況相同嗎?」

  「除非我們能獲得更好的解釋,否則,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的。」葛蘭說道。

  「現在我們就去找這個巢穴,好嗎?」

  他們擠進吉普車,莉絲將恐龍從籠子裡抱出來。那小動物看起來十分安靜,在她的手裡服服貼貼的。她最後在它頭上拍了一下,將它放出去。

  這只小動物還不想走呢。

  「去吧,噓!」莉絲說,「回家去!」

  恐龍轉過身去,朝樹叢間奔去。

  葛蘭手拿接收機,頭戴耳機。馬爾杜開著車。車子在主要幹道上顛簸著向南駛去。

  金拿羅轉向葛蘭問道:「這巢穴是什麼樣子?」

  「沒有人知道。」葛蘭答道。

  「你不是挖掘過嗎?」

  「我挖掘過成了化石的恐龍巢穴,」葛蘭說,「可是所有的化石經過千萬年的重壓都已扭曲了。我們曾作過某些假設、推想,可是沒有人確切知道這些巢穴是什麼樣子。」

  葛蘭聽著嘟嘟聲,示意馬爾杜再向西開。情況越來越明顯地表示愛莉是對的:那巢穴是在南區的火山地帶。

  葛蘭搖搖頭,「你們必須明白:對這些活著的爬蟲類,像鱷魚和短吻鱷魚,我們一點也不清楚它們的巢居行為。這些動物是很難研究的。」但是人們知道,以美洲短吻鱷魚而言,只有雌鱷魚在守衛巢穴,等候孵化時刻的到來。雄鱷魚在早晨時分成天就躺在雌鱷魚身邊,守相伴,在她面頰旁磨蹭著,引逗她接納自己,最後逗得她翹起尾巴,讓他將蔭.經插進去。等到兩個月以後雌鱷魚起巢時,雄鱷魚早就不知去向了。雌鱷魚牢牢地看守著她那圓錐形、三英尺高的巢穴,等到小鱷魚發出吱吱的叫聲,破殼而出的時候,她常會幫著它將蛋殼打破,然後將他們推往水裡,有時還用嘴叼起他們往水裡送呢。

  「那麼成年鱷魚就會保護年幼的鱷魚羅?」

  「是的,」葛蘭說,「還有一種集體保護的方式。年幼的短吻鱷魚只要發出一聲求救的哀鳴,任何聽到這聲音的成年鱷魚——不管是否是其父母——都會跑來援救他們,以一種訓練有素的猛烈攻擊方式對付敵人,不露一點聲色,全力以赴地進攻。」

  「哦。」金拿羅陷入了沉默。

  「可是恐龍不完全是爬蟲類。」馬爾杜簡潔地說道。

  「的確。比較起來,恐龍的巢居方式可能和任何一種鳥類要更為接近得多。」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清楚,」金拿羅說著,有點火大了,「你不知道那巢穴是什麼樣子?」

  「是的,」葛蘭說,「我不知道。」

  「哎呀,」金拿羅說,「堂堂的大專家也不過就這麼點能耐。」

  葛蘭沒去答理他。他已經可以聞到硫磺的氣味了。再往前他看到了火山地帶升騰起來的水汽。

  金拿羅一路向前行進時,心裡想,地面是熱的。地面確實是熱呼呼的,東一處四一塊的泥沼泛起了泡沫,從地上直往外冒。煙霧騰騰的硫磺水蒸氣嘶嘶地噴出來,形成有肩膀那般高的縷縷水蒸氣柱。他覺得好像在走過地獄一般。

  他望著葛蘭,頭戴耳機,聽著嘟嘟聲,向前走去。葛蘭穿著牛仔靴、牛仔褲和夏威夷襯衫,顯得十分涼快的樣子。金拿羅一點也不覺得涼快。他來到這個氣味難聞像地獄般的地方,只覺得心驚膽戰,更何況附近什麼地方還有迅猛龍出沒呢。他不明白葛蘭怎麼能如此泰然自若。

  有那個叫塞特勒的女人,她也向前行進,從容地朝四周望著。

  「這不會讓你心煩嗎?」金拿羅問道,「我是說,讓你擔心?」

  「我們必須這樣做。」葛蘭說,然後再說其他的話。

  他們一起朝前走著,在冒氣泛泡的噴口之間行進。金拿羅用手指碰碰掛在腰帶上的毒氣彈。他轉向愛莉說道,「他怎麼一點也不驚慌?」

  「也許他心慌,」她說道,「但是這同時也是他這輩子夢寐以求的。」

  金拿羅點點頭,納悶那會是什麼呢。不過不管葛蘭是否真有什麼是他畢生所期待的,他都斷定沒有這樣的東西。

  葛蘭在陽光下眯起眼睛。在前方,透過水汽的霧幕,有一隻恐龍蜷曲著,正看著他們。隨後它就跑開了。

  「是剛才那只恐龍嗎?」愛莉問。

  「我想是的,要不就是另一隻。反正都是未成年的。」

  她問:「是在領著我們向前嗎?」

  「也許是吧。」愛莉曾告訴他,那些恐龍怎樣在柵欄邊玩著把戲來吸引她的注意力,那時另一隻恐能正在爬向屋頂。如果確實是如此,那麼這種行為就顯示出優於地球上幾乎所有的生命形態的一種智力。按照傳統的看法,一般人認為創造和執行計畫的能力只局限於三類物種:黑猩猩、大猩猩和人類。

  現在有可能連恐龍也會做這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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