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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唔,特德,我認為這場交易了結時,你的心裡就會踏實了。但這裡有兩個具體問題,我們得妥善處理……」就在這時候,他們似乎意識到我在聽他們的談話。他們站起身來,遠遠地離開了我。我聽到第一個人說什麼「確保蒙大拿州政府贊成和同意……」,而第二個人緩緩地點著頭。第一個人在第二個人的肩上擊了一拳,顯然在給他鼓勁。

  「你是史密斯中尉嗎?」

  一名婦女站在我椅子的旁邊。「是我。你是?」

  「我叫克裡斯坦,是唐納森博士的助手。噴氣推進器實驗室的凱文來電話介紹你,談到你需要有人幫助你處理錄像帶,是嗎?」

  「是的。我需要複製一下。」

  「很抱歉,凱文來電話時我不在。我們的一名秘書接的電話,看來她並沒有真正弄明白你的要求。」

  「怎麼回事?」

  「接電話的秘書出了點小差錯,很不湊巧,唐納森博士眼下不在。他今天上午有演講。」

  「我明白了。」

  「這使我們很難辦,因為他不在實驗室。」

  「我只是想複製幾盤錄像帶。也許實驗室裡有其他人能幫助我。」我說道。

  「換在平時,這是沒問題的。不過,今天恐怕不行。」

  這是日本式的壁壘:彬彬有禮,可是此路不通。要想讓一家日本研究單位幫我的忙,看來是很不現實的事。即使是做複製錄像帶這種不帶任何色彩的事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

  「今天上午實驗室裡沒人,他們昨天夜裡都在趕一個突擊性項目,很晚才走。我猜想,他們都熬了大半夜,所以今天要很晚才能來。那位秘書不知道他們要很晚才來上班,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我做最後一次嘗試。「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警察局長。這兒是我今天早上跑的第二個地方。他催著我立即複製這些帶子。」

  「我很樂意幫你忙。我知道,唐納森博士也會樂意這樣做的。我們過去也為警方承擔過特殊任務,而且我相信,我們有能力複製你的任何材料。也許,今天晚些時候可以。或者,如果你不在意把帶子留在這兒……」

  「我恐怕不能那樣做。」

  「對。當然囉,我能理解,唔,很抱歉,中尉。也許,你可以在今天晚些時候再來,行嗎?」她微微地聳了聳肩。

  我回答道:「也許不行。我的運氣不好,昨天夜裡大夥兒都加班。」

  「是的。這種情況很不尋常。」

  「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情況啦?研究出了差錯?」

  「我確實不知道。我們的電視現場處理能力十分強,有時候我們接受一些特殊的臨時性要求。一部廣告片需要加上特別的效果,或者諸如此類的事兒。我們為索尼公司加工邁克爾·傑克遜的新錄像帶,或是某人需要修復被損壞的帶子。你知道,那是重新製作信號。但是我不清楚昨天夜裡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肯定有大量活兒要幹。大約有20盤錄像帶要加工。真是個緊急任務。我聽說後半夜才完工。」

  我想道:這不可能。

  我在設想,康納會怎麼辦,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我覺得,我值得再來試探一下。我說道:「唔,我相信,中本公司對你們的辛勤勞動會感激不盡的。」

  「哦,那當然。因為對他們來說,效果令人滿意。他們非常高興。」

  我又追問道:「你剛才提到,唐納森先生在做演講……」

  「唐納森博士,是的……」

  「他在哪兒做演講?」

  「在博納凡契旅館舉行的聯合培訓研討會上。研討科研工作中的管理技術。他今天上午一定很疲勞。不過他向來都是個出色的演講人。」

  「謝謝。」我把我的名片給了她。「你幫了我不少忙。要是你想到什麼事情,請給我打電話。」

  「行。」她看了一眼我的名片。「謝謝。」

  我轉身準備離開。我剛要走,只見一個二十八九歲的青年美國男子從樓上下來。他身穿一套阿馬尼西服,露出工商管理學碩士那種沾沾自喜的神情,看來平時一定常常測覽時裝雜誌。他對那兩個男子說道:「兩位先生,中川先生現在要見你們。」

  青年人說罷便回過身子邁著悠然自得的步子走向電梯。那兩個人跳起身來,抓起他們的小冊子和照片,也跟隨那位青年而去。

  我走出屋子,進入重重煙霧之中。

  26

  門廳裡掛著一標語牌,上面寫著:攜手合作,日本和美國的管理方式。在會議室裡,我看到了那種在暗淡光線下舉行的業務研討會的景象。男、女代表們坐在鋪著灰色桌布的長條桌旁;當發言人在講臺上喋喋不休地講話時,其餘的人在昏暗中做著筆記。

  我站在一張桌子跟前,桌子上放著遲到人員的姓名標簽,一個戴眼鏡的婦女走到我跟前問道:「你登記了嗎?你有沒有拿到你的材料袋?」

  我稍稍轉過身子,亮了一下我的警徽。「我想找一下唐納森博士。」我說道。

  「下一個是他發言,再過七八分鐘就輪到他了。能讓其他人幫你忙嗎?」

  「我只要一小會兒就行。」

  她遲疑了一下。「他馬上就要發言了……」

  「那麼你最好立刻把他叫來。」

  她那副模樣好像我揍了她似的。我不知道她在指望什麼。我是個警官,而且我要求和某人談話。她是否認為,這還可以討價還價?我一想起那個身穿阿馬尼時裝的青年,心裡就直冒火。當他領走那兩個房地產商時,他踱著方步,好像儀態萬方、身價百倍。為什麼他把自己看得那麼舉足輕重?他也許取得了工商管理學碩士學位,可他不過是個替日本老闆傳傳話的聽差而已。

  我望著那名婦女繞過會議室,走向講臺,有4個人正在那兒等待發言。那些經商的聽眾做著記錄,而一個沙色頭髮的男子正在講臺上說道:「在日本公司中,外國人會有一席之地,當然嘍,這位先生不是在最高層,也許,甚至不是在較高層,但確實有一席之地。你必須認識到,作為一名外國人,你在一家日本公司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你會受到尊重,你會有事幹。既然你是外國人,你總得克服一些特殊的障礙,但是你完全有能力這樣做。如果你時刻記住循規蹈矩,安於本分,你就能取得成功。」

  我看著這些身穿西裝的商人,他們正埋頭做著記錄。我不知道他們在寫什麼。循規蹈矩?

  那名演講人繼續說道:「人們常常聽到一些管理人員說:『我在日本公司裡無足輕重,因此我不得不辭職。』或者會聽到有人說:『他們不聽我的,我沒有把我的主意付諸實施的機會,沒有晉升機會。』那些人不懂得外國人在日本團體中的作用。他們不善於與之協調,所以他們只好離開。但是,那是他們自己造成的。日本人完全樂意在他們的公司裡接納美國人和其它國家的人。他們確實渴望能雇用這樣的人。而且你會被接納:只要你知趣。」

  一名婦女舉手問道:「日本公司裡是否歧視婦女?」

  「他們不歧視婦女。」演講人回答說。

  「我聽說,婦女得不到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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