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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在顯示板上,我看見有5台監視器的屏幕上都是46樓的場面,是從不同的攝像鏡頭上傳送過來的。看來,日本人在這一層樓到處都裝有攝像鏡頭。我想起當時康納在敞開式辦公室到處走動、抬頭看天花板的情景。他肯定是發現有暗藏的攝像鏡頭了。

  現在,我看見在那間會議室裡,格雷厄姆正指揮他手下的人。他還抽著一枝香煙——這完全違反了在犯罪現場工作的有關規定。我看見海倫先伸了個懶腰,接著又打了個哈欠。與此同時,凱利正準備把那姑娘的屍體移到裹屍布上,然後把她裝進帶拉鍊的袋子裡,他正——

  這時,我突然想到:

  那上面他們也裝了攝像機!

  總共有5架不同角度的攝像機。

  覆蓋了這層樓的所有部分。

  我說道:「哦,天哪。」話音未落就十分激動地迅速轉過身。我正待開口說話,康納泰然自若地朝我笑了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他捏了捏我的肩膀——很用力。

  「中尉。」他說道。

  他這一下捏得真夠狠的,我忍住疼沒往後縮。「什麼事,上尉?」

  「我想問菲利普斯先生幾個問題,我想你不會反對吧?」

  「哪能呢,上尉,請吧。」

  「你是不是可以做一下記錄?」

  「好的,上尉。」

  他鬆開了我的肩膀。我拿出筆記本。

  康納坐在桌沿上問起來:「菲利普斯先生,你在中本公司保安部門幹了不少時間了吧?」

  「是的,先生,到現在大概6年了。我剛開始時在他們的拉哈布拉那家工廠幹活,後來我的腿受了點傷——是一次車禍——行走不方便了,所以他們讓我幹保安,就在那家廠裡。你知道,這樣我就不用來回走動了。後來,他們在托蘭斯新辦了個廠,就把我調到那兒去了。我妻子也在那家廠裡找了一份工作。他們在那兒搞豐田汽車的局部組裝。這幢大樓建成之後,他們把我從托蘭斯那邊的廠裡調來,專門值夜班。」

  「哦,總共6年了。」

  「是的,先生。」

  「你肯定很喜歡這工作。」

  「怎麼說呢,這是一件比較牢靠的工作。在美國能這樣就很不錯了。我知道他們不大看得起黑人,不過他們待我倒一直不錯。哦,在此之前,我在范努易斯的通用汽車公司幹過,那個廠……你知道,已經不存在了。」

  「是啊。」康納深表同情地說了一聲。

  「那個地方,」菲利普斯想到那個地方就直搖頭,「媽的,那幫搞管理的傢伙派些笨蛋到車間裡來。你都不會相信的,還都是企業管理碩士,底特律大學畢業生,可是這些笨蛋屁都不懂,他們不懂裝配線上的工作,分不清什麼是機床,什麼是衝床,可是他們卻把工長們弄得團團轉。他們一年都他媽能掙20萬,可是卻屁也不懂一個。沒有一樣事是幹得好的。生產出來的汽車根本不行。可是在這兒,」他拍了拍計數器,「可是在這兒,如果我有問題,或者某個東西出了毛病,我就向某個人報告。他們馬上就能來。他們對這個系統了如指掌,知道它是如何運轉的。我們共同商量,很快就把故障排除了。用不了多少時間,當場就能解決問題,這就是區別所在。我可以這樣跟你說:這些人很用心。」

  「所以你很喜歡這兒。」

  「他們一直待我不錯。」菲利普斯說著點點頭。

  我並不覺得他這話是什麼讚美之辭。我倒覺得他對自己的雇主並沒有什麼偏愛,只要再問幾個問題就能找到突破口。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誘發這種突破。

  「忠誠非常重要。」康納邊說邊點頭,表示很理解他。

  「他們希望你對他們忠誠,」他說道,「他們希望你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到公司上面。所以你們知道吧,我總是提前15到20分鐘來上班,下班時間到了我還要再呆上15到20分鐘。他們看你這樣加班加點就很高興。我在范努易斯那家廠裡幹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可是誰也沒有把它當回事。」

  「你什麼時候值班?」

  「從9點到第二天早上7點。」

  「今天晚上呢?你是什麼時候來接班的?」

  「8點3刻。我說過,我總是提前15分鐘到。」

  報案電話是8點半前後打的,所以如果這個人是8點3刻到的,那麼在他到之前15分鐘,那件殺人案已經發生了,他不可能看見。「在你前面值班的是誰?」

  「呃,一般情況下都是特德·科爾,不過,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他值的班。」

  「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位警衛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眼睛望著別處。

  「這是怎麼回事呢,菲利普斯先生?」我略微加重語氣追問了一句。

  他眨了眨眼睛,皺起眉頭,一聲沒吭。

  康納很平和地接上來說:「菲利普斯先生來接班的時候,特德·科爾沒有在崗位上,是不是,菲利普斯先生?」

  警衛搖搖頭說:「他不在崗位上。」

  我正想再問一個問題,康納卻把手一揚:「菲利普斯先生,我想,你8點3刻走進這間值班室的時候,一定嚇了一跳。」

  「你說對了,我真嚇了一跳。」菲利普斯說道。

  「你在那種情況下是怎麼做的呢?」

  「呃,當時我就對那個人說:『我能幫你做點什麼?』我很客氣,不過口氣也很硬。我是說,這畢竟是保安值班室。我不認識這個人,以前也從來沒見過他。這傢伙很緊張,非常緊張。他對我說:『少管閒事。』真他媽橫,好像這兒是他家的天下。他拎著手提箱,從我面前沖了出去。我說:『對不起,先生,我得看看你的證件。』他沒有理睬,繼續朝前走,穿過大廳,走下了樓梯。」

  「你沒有想辦法攔住他?」

  「沒有,先生,我沒攔他。」

  「因為他是日本人?」

  「你說對了。不過我打電話向保安中心報告了——保安中心在9樓——我說我在值班室發現一個人,可是他們說:『不用擔心,沒有事兒。』不過我也聽得出來,他們也挺緊張的。每個人都很緊張。這時我看見監視器上……那個死了的姑娘。這時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康納問道:「你看見的那個人,你能說說他的樣子嗎?」

  菲利普斯聳聳肩。「30,35歲,中等個兒,穿著跟他們一樣的藏青西服。實際上他比他們大多數人看上去要聰明。他戴著這種上面有三角形圖案的領帶。哦,他手上有一道疤,像是燙傷之類留下的。」

  「哪只手?」

  「左手,是他在關手提箱的時候我看見的。」

  「看見箱子裡的東西了?」

  「沒有。」

  「你進來時他正在關箱子?」

  「是的。」

  「你是否覺得他從這兒拿走了什麼東西?」

  「我真的說不上來,先生。」

  對菲利普斯這種躲躲閃閃的回答,我開始感到厭煩,我說道:「你覺得他拿走了什麼?」

  康納瞪了我一眼。

  菲利普斯態度變軟了:「我真的不知道,先生。」

  康納說道:「當然,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別人的手提箱裡裝有什麼。順便問一句,你們這些保安攝像機上監視到的情況是不是要錄像?」

  「是的。」

  「你能說說你們是怎麼做的嗎?」

  「當然可以。」這位保安人員從桌子旁邊站起來,走去打開了房間那頭的一扇門。我們跟著他進了另一個小房間,像個小密室,裡面放著一排排小金屬箱子,從地面一直堆至天花板。每只金屬箱上都標有日文字和數碼,上面都亮著一盞紅色指示燈和一個發光二極管計數器,上面的數字在向前翻滾。

  菲利普斯說道:「這些就是我們的錄像機。它們把大樓裡每台攝像機上輸送過來的信號錄製下來,都是8毫米高清晰度黑白錄像帶。」說著他舉起一小盒錄像帶,就跟盒式錄音磁帶大小差不多。「每盒錄像帶可以錄8小時的東西。我們每天晚上9點換錄像帶,我每天來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幹這個。我把原來的帶子取出,換上新的。」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9點鐘換的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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