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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諾曼透過厚約寸許的舷窗玻璃看著窗外,感到自己仿佛在窺視一個幾乎與他毫無關係的小型世界,一個小型動物飼養箱,裡面群居著有趣的外來物種。這個新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就像他身在居留艙內觀察漆黑的海底世界時所產生的感覺一樣。

  他看看那幾個醫護人員在木箱上啪啪地甩著紙牌,看著他們打牌時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模樣。他們始終沒有朝他這邊望一眼,也始終沒有對減壓艙望一眼。諾曼絲毫不理解這些人的心理。他們是否應該密切注視減壓的過程?在諾曼看來,他們年紀輕輕、毫無經驗。然而,他們的注意力全在玩牌上,對身旁的大型金屬艙無動於衷,對艙內的三名倖存者麻木不仁——對這個使命的重大意義不聞不問,對倖存者帶回的消息不理不睬。這些興高采烈的海軍牌迷似乎對諾曼的使命毫不在意。不過,他們或許什麼也不知道。

  諾曼在艙內回過身來,在桌旁坐下。他的膝蓋陣陣抽痛,繃帶四周的皮膚腫了起來。從潛艇轉移到減壓艙時,海軍的醫生給他做了治療。他們待在加壓的潛水鐘內,離開了深海星3號小型潛艇,又從那兒來到考察艦甲板上的大艙內——海軍把它叫做SDC,也就是海面減壓艙。他們要在這兒停留4天。諾曼不能肯定他已在這兒待了多久。他們當時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牆上又沒有鐘。他的手錶表面已被砸得稀巴爛,不過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被砸壞的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人在桌面刻下了「美國海軍是大騙子」的字樣。諾曼用手指摸著這些刀痕,想起了銀色大球表面的溝槽。可是他、哈裡以及貝思現在都在海軍的手中。

  於是他思忖道: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

  「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貝思問道。

  這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貝思和哈裡也都醒來,如今他們一起坐在那張刻著字的金屬桌子旁,沒有人試圖和艙外的監護小組說話。他們仿佛達成一種默契,諾曼思忖道,想單獨在艙內多待一會兒。

  「我認為,我們得把所有情況和盤托出。」哈裡說道。

  「我覺得我們不該告訴他們。」諾曼的意見令人信服。他的話語堅定有力,連他本人都感到驚訝。

  「我同意諾曼的意見,」貝思說道,「我不能肯定現實世界是否已做好接受那個大球的準備。我本人是沒有這個準備的。」

  她局促不安地看了諾曼一眼。諾曼把一隻手按在她的肩上。

  「那很好,」哈裡說道,「不過,讓我們從海軍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吧。海軍展開了一個聲勢浩大、耗資上億的行動:6個人送了命,兩座居留艙被毀。他們一定會希望得到答案——他們會一個勁兒地詢問,直至得到答案為止。」

  「我們可以拒絕談話。」貝思說道。

  「那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哈裡說道,「請記住,海軍掌握著所有的帶子。」

  「沒錯,那些帶子。」諾曼說道。他本來忘掉了那些他們送往潛艇的錄像帶。幾十盤帶子,把他們在居留艙內發生的一切都作了記錄。記錄了那條巨魷、那些人員的死亡,還有大球。一切都作了記錄。

  「我們本該毀了那些錄像帶的。」貝思說道。

  「也許我們確實該這樣做。可是現在為時已晚,我們無法阻止海軍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諾曼歎了口氣。哈裡說得沒錯,事到如今,已無法掩蓋所發生的一切了,也無法不讓海軍瞭解有關大球的所有情況,以及它所顯示的威力。那種威力將表現為一種終極武器:只要想像發生了什麼,就能克敵制勝的能力。這種武器叫人恐懼萬分,然而他們卻對此無能為力。除非——

  「我想,我們可以不讓他們瞭解真相。」諾曼說道。

  「怎麼辦?」哈裡問道。

  「我們仍然具有這種力量,不是嗎?」

  「我想是的。」

  「那種力量,」諾曼說道,「只要你想一下,就能使任何事情發生。」

  「是的……」

  「那麼我們就能不讓海軍知道事情真相。我們可以做出決定,把這一切都忘掉。」

  哈裡皺起了雙眉。「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我們是否具有忘卻這種力量的力量。」

  「我認為我們應當忘掉它,」貝思說道,「大球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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