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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哈裡問道:「你是怎麼看的,諾曼?你對這個屋子也有故事可說嗎?」

  「不,」諾曼回答道,「我沒有故事。」

  「噢,得啦,」哈裡說道,「我敢打賭,你一定有。」

  「不,」諾曼說道,「我不打算在你們兩個之間搞折衷調和。我們得一起待在這兒。只要我們還留在海底,我們就得互相合作。」

  「是哈裡挑起的,」貝思說道,「從旅行一開始,他就設法給每個人製造麻煩,老是那種卑鄙惡毒的言論……」

  「哪些卑鄙惡毒的言論?」哈裡問道。

  「你完全明白是哪些卑鄙惡毒的言論。」貝思答道。

  諾曼走出了屋子。

  「你上哪兒去?」

  「你們的聽眾要走啦。」

  「為什麼?」

  「因為你們倆讓人感到厭煩了。」

  「哦,」貝思說道,「頭腦冷靜的心理學家斷定我們使人感到厭煩了?」

  「是的。」諾曼回答道。他頭也不回地穿過那條玻璃通道。

  「你對別人作了這一番評價後,想躲到哪兒去?」貝思朝他的背影大聲吼道。

  諾曼繼續往前走著。

  「我在對你說話呢!我對你說話時,你不准離開,諾曼!」

  他又一次走進廚房,打開那些抽屜,尋找果仁條。他的肚子又餓了,搜索食品使他忘了其他兩人。他得承認,目前事態發展的方式使他深感不安。他找到一塊果仁條,撕開錫箔紙,吃了起來。

  不安,但不是驚奇。在研究團體動力時,他早就檢驗出一條古老的格言是千真萬確的:「三人不歡。」在高度緊張的環境裡,由三人組成的群體本來就是不穩定的。倘若每個人沒有明確規定的職責,這個群體往往會形成不斷變換的聯盟,兩個反對一個。這就是目前發生的狀況。

  他吃完了一塊果仁條,立即又吃另一塊。他們還得在這兒待多久?至少還有36個小時以上。他想找個地方放剩下的果仁條,可是他的聚酯纖維連衣褲上沒有口袋。

  貝思和哈裡走進廚房,一副很後悔的樣子。

  「想吃果仁條嗎?」諾曼問道,一面咀嚼著食品。

  「我們想表示歉意。」貝思說道。

  「為什麼?」

  「為了做出孩子般的舉動。」哈裡說道。

  「我很難為情,」貝思說道,「我感到懊悔,居然那樣發脾氣。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十足的白癡……」貝思垂著頭,盯著地板。真有意思,諾曼思忖道,貝思剛才還是盲目自信、咄咄逼人,忽而卻又跳到另一個極端,卑躬屈膝、自謙自責。沒有一點介乎兩者之間的味兒。

  「我們不要把問題說得那麼嚴重,」哈裡說道,「我們全都累了。」

  「我感覺很糟糕,」貝思繼續說道,「實在糟透了,我覺得自己仿佛拆了你們倆的台。首先,我根本不應當待在這兒,我不配留在這個團體中。」

  諾曼說道:「貝思,吃塊果仁條吧,別再為自己感到歉意。」

  「是呀,」哈裡說道,「我想,我寧願看到你發脾氣呢。」

  「我討厭這些果仁條,」貝思說道,「你們來這兒之前,我吃了11塊。」

  「唔,那麼就吃上一打吧,」諾曼說道,「我們要回居留艙去。」

  他們在返回居留艙時,情緒十分緊張,時刻提防著魷魚的出現。但是諾曼由於他們已有了武器而感到輕鬆。還有一個原因:他已經和魷魚作過一番較量,內心產生了一股自信。

  「你拿起魚槍來蠻有架勢的。」貝思說道。

  「是的,我覺得是這樣。」他這一生中都是個書生,一名大學裡的研究人員,從未想到要當一名實踐家。至少,他的實際行動不會超過偶爾打打高爾夫球。而現在,他手持魚槍,隨時準備戰鬥。他覺得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

  諾曼往前走時,發現在太空船與居留艙之間的路上長滿了柳珊瑚。有的珊瑚高達四五英尺,在他們手電筒的照耀下,發出豔麗的紫色和藍色光芒,使他們不得不繞道行走。諾曼確信,他們剛來居留艙時,並沒有這些珊瑚。

  現在,這兒不僅有五彩的珊瑚,還有成群的大魚。魚多是黑色的,背上帶有紅色的條紋。貝思說,這是太平洋刺尾魚,在這個地區是屢見不鮮的。

  一切都在變化,諾曼思忖道,我們的周圍整個兒都在變。但是他也說不清楚。在海底深處,他對自己的記憶也不敢信賴了。這兒能改變他感知能力的東西實在太多——高壓空氣、他所受到的損傷,還有時刻籠罩著他的緊張和恐懼。

  諾曼突然瞥見一種淺色的東西。他用手電筒向海底照去,看到一個白色的帶狀物在那兒扭動。它長著一條又細又長的鰭,身上還有黑色條紋。起先他以為是海鰻,接著他見到了它窄小的頭部和嘴巴。

  「等一下。」貝思拉住他的手臂說道。

  「這是什麼?」

  「海蛇。」

  「它們危險嗎?」

  「通常沒有危險。」

  「沒有毒嗎?」哈裡問道。

  「劇毒。」

  海蛇緊靠著海底,顯然是在覓食。那蛇根本不理會他們,諾曼覺得它看上去很漂亮,尤其是當它慢慢離開時。

  「這使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貝思說道,「太平洋海蛇是有毒的,而且以此類海蛇最毒。事實上,有些研究人員認為這是世界上最毒的爬行動物,它的毒液比眼鏡蛇或是黑虎蛇還毒上一百倍。」

  「那麼,要是它咬你一口……」

  「兩分鐘,一命歸天。」

  他們看著那條蛇蠕動著滑入珊瑚中,然後消失了。

  「海蛇通常不會主動攻擊,」貝思說道,「有些潛水的人甚至會摸摸它、逗逗它。不過我從不這麼做。老天爺,海蛇。」

  「它們為什麼具有這樣的毒性呢?是為了使獵物喪失活動能力嗎?」

  「這是很有趣的事情,」貝思解釋道,「世界上大多數有毒的動物都是水生動物。陸地動物的毒性與它們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在陸地動物中,最致命的毒液也是來自於兩棲動物,一種叫Bufotenemarfensis的蟾蜍。在海中,有一種毒魚很像日本人當作美味佳餚的河豚;有一種叫Alaverdis lotensis的毒貝,樣子像星貝。有一次我在關島的一條船上,一位婦女帶上來一隻星貝。那殼兒十分美麗,可是她不明白不能碰它的頂尖部位。那動物擠出了它的毒殼針,叮在婦女的手掌上,她還沒有跨出三步就癱倒在地,縮成一團。不到一個小時,她就死掉了。還有一些含毒的植物和有毒的海錦、有毒的珊瑚。此外,就是海蛇,即使最弱小的海蛇也肯定會置人於死地。」

  「妙極了。」哈裡說道。

  「唔,你得意識到,海洋是比陸地更古老的生活環境。35億年前,海洋中就具有生命了,比陸地上的生命要早得多。海洋裡的競爭和防衛手段也比陸地上要發達得多——時間更久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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