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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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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人同形的問題」 「我不是在說玩笑話,」諾曼說道,「我認為我們得考慮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要把它打開?」 「為什麼呢?」巴恩斯問道。「聽我說,我剛才打完電話——」 「——我知道,」諾曼打斷他,說道,「不過也許我們應當三思而後行。」他從眼角的餘光看見蒂娜正不住地點頭。哈裡露出疑慮的神色。貝思揉著眼睛,像是要睡覺的樣子。 「你是害怕了,還是有實質性的意見?」巴恩斯問道。 「我有一種感覺,」哈裡說道,「我覺得諾曼要發表他自己的高見了。」 「是的,」諾曼承認道,「我的確在報告中寫了我的看法。」 在他的報告中,他把這個問題稱為「神人同形的問題」。這個問題實際上就是每一個曾經想到或寫到過關於外太空生命的人,都把它設想為與人類一樣的生命。即使它看上去不像人——無論它是個爬蟲或昆蟲,或者是個具有神奇智慧的水晶球——它的所作所為都沒有離開人類的模式。 「你說的是電影。」巴恩斯說道。 「我說的也包括研究報告和論文。無論是電影的編導還是大學的教授,他們心目中的外太空智能生物基本上來說還是人——具有人類的價值觀、人類的理解力,以人類的方式探索一個人類可以理解的宇宙,而且一般都具備人形——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如此等等。」 「所以呢?」 「所以嘛,」諾曼說道,「那顯然是無稽之談。首先,人類要想理解其自身千差萬別的表現,就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比方說美國人和日本人之間,就存在著極大的差異。美國人和日本人對世界的看法,就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是的,是的,」巴恩斯不耐煩地說道,「我們都知道日本人與我們不同——」 「——所以當你遇到一個新的生命形式的時候,這其中的差別恐怕就真的無法理解了。這個新生命形式的價值觀念和倫理道德叮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說它可能不信仰我們的神,不相信『汝不可殺生』之類的教誨。」巴恩斯的語氣仍然顯得很不耐煩。 「不是的。」諾曼說,「我是說這個生命形式也許是殺不死的,或者它根本就沒有『殺』的概念。」 巴恩斯停了一下後問道:「這個生命形式也許是殺不死的?」 諾曼點點頭。「有人曾經說過,如果一個生靈沒有手臂,你也就無法打斷它的手臂了。」 「殺不死的?你是說它是永生的?」 「我說不上來,」諾曼答道,「這是個問題。」 「我是說,天哪,竟會有殺不死的東西,」巴恩斯說道,「那我們怎麼把它殺死呢?」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並不想把那個球體打開,把一個殺不死的怪物放出來。」 哈裡笑起來。「這樣就沒得升職了,哈羅德。」 巴恩斯看著監視器,他可以從幾個不同角度來看那只閃亮的球。最後他說:「不,這簡直荒唐。沒有不死的生靈,我們說得對嗎,貝思?」 「不對。」貝思說道,「可以這麼說,我們這個星球上有些生命形式就是永生的。像細菌和酵母這樣的單細胞有機體,似乎就可以無限期地活下去。」 「酵母。」巴恩斯嗤之以鼻。「我們談的不是酵母。」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病毒都可以被看作是不死的。」 「病毒?」巴恩斯坐到椅子上。他沒有考慮到病毒。「但可能性有多大?你說呢,哈裡?」 「我認為,」哈裡說道,「其可能性大大超過了我們到目前為止所提到的。我們目前只考慮了三維的生命形式,即生活在我們的三維宇宙中的生命形式——或者,說得更確切些,我們所認識的三維宇宙。有些人認為我們這個宇宙具有9維或11維。」 巴恩斯似乎厭煩了。 「只不過其他6維非常小,所以我們沒有注意到它們就是了。」 巴恩斯揉了揉眼睛。 「所以說這個生靈,」哈裡接著說道,「也許是多維的,這樣它就不存在於——至少不完全存在於——我們通常所認識的三維空間中。作個最簡單的假設,如果它是個四維生命,那麼我們無論什麼時候看它,所看到的都只是它的一部分,因為它有很大一部分存在於第四維。所以想殺死它就非常困難。如果它是一個五維生命——」 「——且慢。為什麼在此之前你們都沒這麼說過?」 「我們以為你知道呢。」哈裡說道。 「知道殺不死的五維生命?誰也沒有跟我說過半個字。」他搖搖頭。「把這個東西打開可能是非常危險的。」 「是的,可能是這樣。」 「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讓人左右為難的潘多拉盒①。」 ①Pandora』s box:潘多拉是主神宙斯因普羅米修斯偷盜火種給人類而圖謀報復,命火神用黏土做成的地上的第一個女人,她不顧禁令打開內裝各種災難和禍患的盒子,使得裝在裡面的疾病、災害、罪惡跑出,散佈於世上,只有希望還留在盒裡。 「對了。」 「那麼,」巴恩斯說道,「我們來考慮一下最壞的情況。我們可能發現的最壞情況會是什麼呢?」 貝思說道:「我覺得這個問題已經很清楚了。不管它是多維生靈還是病毒,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也不管它是否具有與我們相同的道德準則或者是根本沒有什麼道德準則,最壞的事就是它暗地裡捅了我們一下。」 「什麼意思呢?」 「意思就是它干擾了我們的基本生命機制。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愛滋病病毒。為什麼愛滋病病毒那麼危險呢?這並不是因為它是一種新的病毒。每一年——甚至每個星期——都有新的病毒生成、所有病毒都以大致相同的方式在活動:它們侵襲細胞,利用細胞的成分生成更多的病毒。愛滋病病毒之所以危害極大,是因為它專門侵襲我們用以防禦病毒的那些細胞。愛滋病病毒干擾了我們的基本防禦機制,使我們喪失了防禦它的能力。」 「呃,」巴恩斯說道,「如果這個球裡面藏著能干擾我們基本機制的生靈,那麼這個生靈會是什麼樣子呢?」 「它可能吸進空氣而呼出含氰化物的氣體。」貝思說道。 「它可能排泄放射性廢物。」哈裡說道。 「它可能干擾我們的腦電波,」諾曼說道,「干擾我們的思維。」 「它也許專門破壞我們的心臟血管傳導功能,使我們的心臟無法跳動。」 「它也許會產生一種音頻振動,在我們的骨骼系統中發生共振,使我們的骨頭散架。」哈裡說道。他沖著其他人笑了笑。「我倒很喜歡這樣。」 「聰明啊,」貝思說道,「不過,我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只考慮到我們自己。這個生靈也許根本不會做出什麼直接對我們有害的事。」 「啊——」巴恩斯驚叫了一聲。 「它也許呼出一種有毒氣體,這種氣體將殺死葉綠素,致使綠色植物無法進行光合作用。這樣地球上的所有植物都將死亡——其結果將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死亡。」 「啊——」巴恩斯又驚叫了一聲。 「你們看,」諾曼說道,「起初我想到了神人同形的問題——也許是這樣一個事實,即我們只能把外星智能生物想像成基本上與人類一樣——我認為這是人類想像力的缺陷。人總是人,他所認識的是人,他所能想像到的就是他知識所及的東西。你們已經看到,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我們本來可以想像出其他許多東西,可是我們沒有去想。我們所想像出的外太空智能生物為什麼與人類有很多共同之處?其中肯定另有原因。我認為其原因在於:我們人類從實質上來看,是一種非常脆弱的動物。我們不希望聽別人說我們如何脆弱——我們體內的平衡是如何易於破壞,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停留的時間是如何短暫,而它的結束又是何其容易。於是我們也把其他形式的生命想像成跟我們一樣脆弱,這樣一來我們就無需考慮它們所代表的真正威脅——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脅——而且也不想去考慮。」 房間裡一片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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