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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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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岩洞 她奮力向上掙扎,頭終於露出了水面,然而她看見的只是海水——高達十五英尺的浪濤在四面八方翻騰。海洋的威力巨大無比,浪濤托著她,時而向前,時而向後,她卻無力抗爭。她看不見漁船的蹤影,只有泛著泡洙的海水,四面湧來。她也看不見小島,除了海水,還是海水。她極力驅趕內心深處的極度恐懼。 她試圖蹬水,但腳上的皮靴像鉛一般死沉。她又沉了下去,再掙扎上來。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她得設法脫掉皮靴。她深吸了一口氣,把頭紮進水裡,去解靴帶。當她笨手笨腳地解著靴帶結時,肺部在燒灼。海浪將她沖過來,沖過去,無休無止。 她脫掉了一隻靴子,深吸一口氣,又紮入水中。她費力地去脫另一隻靴子,手指卻因寒冷和恐懼而變得僵硬。仿佛足足用了幾個小時。終於,她的腿自由了,輕鬆了,於是她遊起狗爬式,開始歇一口氣,洶湧的浪濤將地高高托起,又拋了下來。她看不見小島。一陣恐懼又捕上心頭。她轉過身體,感覺到巨浪再度升騰。然後,她看見了小島。 峭壁近在咫尺,近得令人心驚肉跳。海浪轟然撞擊著岩石。她離岸邊不超過五十碼遠,正被毫不留情地沖向拍岸的激浪,在下一個浪峰上,她看見了,岩洞就在她右手一百碼處。她試圖游向那裡,但卻毫無指望。她根本沒有力量在這拍岸狂濤之中向前遊動,而只能感受到大海的力量,將她沖向峭壁。 由於恐懼,她的心狂跳著。她知道頃刻間自己就要命歸黃泉。一個浪峰蓋住了她,她嗆了一大口水,咳嗽起來。眼前一片模糊,她感到噁心和深探的恐怖。 她埋下頭來,開始游泳,變替地揮動手臂,拼命地蹬著雙腿。她毫無移動的感覺,只感到浪濤在一邊推湧。她不敢抬頭張望,更加奮力地蹬水。當她抬頭換氣時,發現自己已稍稍地——不多,而是,稍稍地——移向了北面。她離岩洞又近了點。 她受到了鼓舞,但又感到懼怕。她的力氣實在太小!手臂和雙腿因用力而酸痛。肺部在燒灼,她呼吸短促、粗重,上氣不接下氣。她又咳了一下,趕緊再吸一口氣,埋下頭繼續朝前蹬去。 即使埋頭于水中,她依然聽到浪禱拍擊懸崖時的沉沉轟響。她竭盡全力地蹬著水。潮流和波濤推著她忽左忽右,時而前,時而後。毫無希望,可她仍在拼搏。 漸漸地,肌肉的酸痛變成了一種持續的隱痛,她感到自己一生都在經受著這種疼痛。她不再注意到它了。她繼續向前蹬水,忘卻了自己。 當她感到波濤再次將她托起時,她抬頭換了口氣,吃驚地發現岩洞已經近在眼前,只要再劃上幾下,就會被沖進洞裡。她原以為岩洞周圍的水流不會那麼洶湧,其實不然,在洞口的兩側,波濤撞擊,高高飛濺,直上崖壁。然後又跌落下來,小船全無蹤影。 她再次埋下頭去,向前猛蹬,使盡了最後一點氣力。她感覺出全身在癱軟。她支撐不了多久了。她知道自己正在被送向峭壁。耳邊轟轟的濤聲更響了。她又猛蹬了幾下,突然間一道巨浪將她湧起、抬高,拋向峭壁。她無力抗爭。她抬頭看了看,眼前一片黑,漆黑。 在精疲力竭和疼痛的感覺中。她意識到自己已在洞裡。她已經被沖進了岩洞!浪濤的轟響在空空洞洞地回蕩。洞內太黑,看不見兩側的石壁。水流湍急,將她不斷沖向深處,她費力地大口吸氣,徒勞地劃著水。她的身體擦在岩石上,一陣鑽心的灼痛,接著便被沖向了岩洞的更深處。然而就在這時,情況有了變化,她看見洞頂露出微弱的光線,四周的海水似乎也在泛光。洶湧的波濤減弱了,她發現比較容易把頭保持在水面上了。她看見了前方熾熱的光亮,明燦燦地熾熱——那是岩洞的盡頭。 突然之間,驚愕的她已被送出洞口,闖入了陽光和藍天之下。她發現自己身處一條寬闊而污濁的河流之中,河岸上披滿了茂密蔥蘢的綠葉。空氣又熱又悶,遠處叢林中的鳥鳴聲依稀可聞。 正前方,在河道的拐彎處,可以看見道奇森那條船的尾部,船已經系泊在岸邊。她看不見一個人影,也不想看到他們。 她鼓足僅剩的那一點氣力,蹬向岸邊,然後抓住生在水沿的一簇密集的紅樹屬植物。她虛弱得實在撐不住了,便用手臂勾住一棵樹根,仰面躺在柔緩的水流上,朝天望著,大口大口地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她覺得有力氣了,便一把一把地拽著水邊那一棵一棵的紅樹根向前拖動,直到簇葉中出現一個狹窄的缺口,通向旁邊一塊泥濘的河岸。當她費力地從水中拖出身體,爬上滑溜溜的河岸時,她注意到泥地上有幾個巨大的動物腳印。這是些奇特的三趾腳印,每個趾端都有一個巨大的趾甲印…… 她俯下身去看個仔細。卻感到大地在她的手掌下震顫起來。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她驚愕地抬頭看著一頭巨型動物似皮革般的、灰白的下腹部。她虛弱得無法作出反應,連仰頭也做不到。 她最後一眼見到的是一隻龐大的、皮皺皺的腳爪落在她身邊,踩得爛泥唧唧響,還有輕柔的噴鼻聲。 突然間,疲憊感冷不防地壓倒過來,薩拉·哈丁終於垮了,她朝後一仰倒在地上,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第十章 道奇森 在離河岸幾碼遠的地方,劉易斯·道奇森爬上專門定制的牧人牌吉普車,使勁帶上了車門。 霍華德·金坐在旁邊的乘客座上,一把抓住他的雙手。他說道:「你怎麼能對她那麼幹?」 「幹什麼啦?」喬治·巴塞爾頓在後座上問道。 道奇森沒有回答。他擰動鑰匙開始點火,引擎轟隆隆地起動了。他猛地掛上四輪驅動,駛上山坡,進入叢林,把岸邊的小船遠遠拋在了身後。 「你怎麼能那樣呢?」金惱怒地又說了一道,「我是說,上帝呀。」 「那是意外。」道奇森說。 「意外?是意外?」 「沒錯。是意外。」道奇森冷靜地說,「她從船上掉下去了。」 「我什麼也沒看見。」巴塞爾頓說。 金搖著頭:「天哪,如果有人來調查怎麼辦——」 「來了又怎樣?」道奇森打斷他的話說,「我們在風浪很大的海面上。她站在船頭,一個大浪打下來,她就被沖進了海裡,她不大會游泳,我們兜了幾圈,尋找她,可是沒有希望。一次十分不幸的意外事故。那麼你還擔心什麼呢?」 「我擔心什麼?」 「是啊,霍華德,你到底他媽的擔心什麼?」 「我看見了,看在上帝的分上——」 「不,你沒看見。」道奇森說。 「我什麼也沒看見。」巴塞爾頓說,「我在甲板下面,自始至終。」 「你倒好了,」霍華德·金說,「可是如果要進行一次調查呢?」 吉普車在土路上頗簸著,駛入叢林深處。 「不會有的。」道岢森說,「她是在匆忙之中離開非洲的,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去哪兒。」 「你怎麼知道?」金嘀咕道。 「她親口告訴我的,霍華德。我就是這麼知道的。現在請給我拿出地圖,不要再唉聲歎氣了。你跟我合夥時是知道這檔子事的。」 「我可不知道你要去殺人,看在上帝的分上。」 「霍華德,」道奇森歎了口氣道,「不會出什麼事的。拿出地圖來吧。」 「你怎麼知道?」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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