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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什麼模式?」查理聽了我的介紹之後問,「那裡除了沙子和仙人掌之外,沒有什麼可供偵探的。」

  梅說:「還有腳印。」

  「什麼?你是說我們的腳印?我們走到這裡來的腳印,廢話,梅,剛才15分鐘裡沙漠上一直在颳風。沒有留下什麼腳印讓它去發現。」

  我們看著那個集群停留在那裡,上下移動,好像在呼吸。那個雲狀物這時已經大部分變黑了,只有偶爾露出的閃亮銀光。它已經在同一個地分停留了大約10至15秒鐘,上下移動。其他的集群繼續進行著它們的曲折運動,但是,這個停留在那裡了。

  查理咬著嘴唇:「你真的認為它看見了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我說,「可能吧。」

  突然,那個集群躥了上去,重新開始移動。不過,它沒有朝我們運動,而是在沙漠上畫了一條對角線,朝著配電房的大門移動。它到了門口時停了下來,在原地旋動。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查理說。

  我知道它在幹什麼。梅也知道。「它剛才跟蹤了我們的路線。」她說。「逆向追蹤。」

  那個集群重複了我們當初從那扇門到兔子的路線。現在的問題是,它下一步將會做什麼?

  隨後的5分鐘非常緊張。那個集群重複了那條路線,回到了兔子屍體的位置。它在兔子周圍旋動了片刻,沿著半圓形路線往復移動。接著,它又沿著來路回到了配電房的門口。它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然後回到兔子屍體的位置。

  那個集群重複了三次那個系列動作。同時,其他集群繼續它們的圍繞大樓的曲折移動,這時已經離開了我們的視野。那個單獨的集群回到配電房門口,接著又返回兔子屍體。

  「它被困在循環中,」查理說,「它重複著同樣動作。」

  「對我們來說運氣不錯。」我說。

  我正在等待,看一看那個集群是否會改變行為。到現在為止它還沒有。而且,如果它的記憶力有限,那麼它會像老年性癡果病人一樣,無法記清已經做過的這些動作。

  這時它正圍著兔子屍體轉著半圓圈。

  「肯定陷入循環之中了。」查理說。

  我等待著。

  找沒有能夠看完他們對「掠食獵物」程序所作的修改,因為核心模塊不見了。但是,最初的程序中有一個內置隨機成分,是用來處理與此完全類似的情況的。只要「掠食獵物」程序沒有達到其目標,而且沒有具體環境輸入來刺激新動作,它的行為就會被隨機修改。這是一種人所共知的解決辦法。例如,心理學家現在認為,一定量的隨機行為對創新是必要的。人們如果不進入新的方向,就不可能擁有創造性,而那樣的方向很可能是隨機的——

  「壞了!」梅說。

  它的行為已經改變了。

  集群圍著兔子反復轉著大圓圈。而且,幾乎就在同時,它找到了另外一條路徑。它停留了片刻,然後猛地上升,徑直朝我們沖來。它走的正是我們到庫房的來路。

  「糟糕,」查理說,「我看我們完了。」

  梅和查理沖到房間另外一邊的窗戶前。大衛和洛西站著,從洗滌槽那裡望著窗外。

  我開始大叫起來:「不,不!離開窗戶!」

  「什麼?」

  「它有視力,記得嗎?離開窗戶!」

  庫房裡沒有什麼好藏身的地方,真的沒有。洛西和大衛爬到洗滌槽下面。查理不顧他們的反對,躲在他們兩人中間。梅躲藏到房間角落的一個陰影裡,將身體擠進兩個貨架之間的空隙。只有從西面的窗戶才能看到她,在那種光線下不易被發覺。

  無線通話機嘎的響了一聲。「喂,夥計們。」傳來的是裡基的聲音,「一個集群朝你們沖去。而且,噢……不……其他兩個也跟著去了。」

  「裡基,」我說,「關機。」

  「什麼?」

  「停止無線電信號聯繫。」

  「為什麼?」

  「關機,裡基。」

  我蹲下來,藏在主儲藏室內的一個大紙箱後面。那個紙箱不夠大,不能遮蔽我的整個身體——我的兩條腿伸了出去——但是我的藏身之地與梅躲避的地方類似,不容易被看到。窗戶外邊的人得從北面窗戶的一個角度才能看見我。不管怎麼說,我能找到的也只有這個位置了。

  從我蹲下的位置,我可以看到其他人在洗滌槽下抱成一團的模樣。我根本無法看到梅,除非我從紙箱的角落伸出腦袋去看。當我看她時,她顯得沉靜不亂,鎮定自若。我把頭縮回來等著。

  我只聽到空調的嗡嗡聲。

  10至15秒鐘過去了。我能夠看見從洗潦槽上方的北面窗戶上射進來的陽光。它在地上畫了一個白色長方形,一直到了我的腳下。

  我的頭戴式耳麥響了一聲:「為什麼停止聯繫?」

  「你他媽的頭號混蛋!」查理咕噥道。

  我伸出一個指頭放在嘴唇上,搖了搖頭。

  「裡基,」我說,「這些東西不是有聽覺嗎?」

  「對,可能有一點,但——」

  「別出聲,關機。」

  「但——」

  我伸手摸到腰間的發射機,然後哢嗒一聲關掉。我給藏在洗滌槽下面的其他人比劃了一下。他們都關閉了發射機。

  查理沖著我動著嘴唇。我覺得他說的是:「那個混蛋想讓我們都完蛋。」

  但是,我無法確定。

  我們等著。

  那一段時間不可能超過兩三分鐘,但當時顯得非常漫長。我的膝蓋開始被堅硬的混凝土抵得疼痛。我小心翼翼地動了一下,想使自己稍微舒服一點;在這時,我確信第一個集群就在我們附近。它還沒有在窗口那裡露面,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它用了這麼長時間。或許,在它追蹤而來的路上,它停下來看那些汽車。在那些高分辨率的眼睛中,汽車一定顯得非常難以辨識。但是,或許因為那些汽車是沒有生命的,集群不理會它們,把它們當做體積巨大、色彩鮮豔的大石頭了。

  但是,這……為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呢?

  我膝部的疼痛隨著時間的每分每秒地過去而加劇。我變換姿勢,讓重量移到手上,把膝蓋抬起來,我那姿勢就像蹬著起跑器的運動員。

  我的疼痛暫時有所緩解。我的注意力剛才集中在疼痛上,沒有發覺地面上那個由陽光形成的長方形的中心已經變暗,暗影正慢慢向邊沿擴散。過了片刻,整個長方形都變成了灰色。

  那個集群已經來了。

  我不確定,但是我設想被空調的嗡嗡聲所掩蓋的是一種低沉單調的響聲。我從箱子後面的位置看見旋動的黑色微粒很快地將洗滌槽上方的窗戶的陽光遮蔽了。就像外面出現了一場沙塵暴。庫房裡一片漆黑。黑得令人吃驚。

  在洗滌槽下面,大衛·布普克斯開始呻吟。查理用手捂著嘴巴。儘管頭部上方的洗滌槽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全都抬頭看著。

  這時,集群從窗口消失了,就像它到來時一樣迅速。陽光重新曬了進來。

  沒有人動。

  我們等著。

  過了片刻,西面的窗戶也同樣變黑了。

  我感到疑惑,集群為什麼不進來呢?窗戶並不是密封的。那些納米微粒可以輕而易舉地從縫隙中溜進來。但是,看來它們連試也沒有試。

  或許,這可能是網絡習得行為處下我們這方的一種情況。或許,那些集群從實驗室經驗中受到了訓練,認為門和窗戶是無法通過的。可能那就是它們沒有嘗試的原因。

  這個念頭給我一線希望,有助於抵消我膝部的疼痛感。

  西面窗戶仍是黑的,北面洗滌槽上方的窗戶又變黑了。這時,兩個集群在同時觀察。裡基說過,有三個集群從大樓方向過來了。他沒有提到第四個。我感到疑惑,第四個第群跑到哪裡去了?我過了片刻就知道了答案。

  納米微粒像黑色煙霧一樣,開始從西面門下彌漫進來。更多的微粒很快進入,全都是從門框那裡進來的。在庫房裡面,微粒看來漫無目的地轉動和旋轉著,但我知道它們很快就會組織起來。

  接著,我看見更多微粒從北面窗口縫隙中湧了進來。還有更多的微粒從天花板上空凋的出風口沖了下來。

  再等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我站起來,離開藏身之處。我高聲招呼大家從躲藏的地方出來。「排成兩路!」

  查理手裡握著那個溫德克斯牌噴霧式玻璃洗滌劑瓶子,站到隊列中,嘴裡嘟噥著:「你覺得我們他媽的有什麼機會?」

  「它們可以得到的最好機會,」我說,「雷諾規則!排好隊,跟我來!我們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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